直到回到家里,阿九一气呵成地写好了送往宁海侯府的信,看着岫玉萸连一个忙着收拾书案,一个忙着处理信件,还是只觉阵阵眩晕之感。阿九怎么也无法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与阮桐有任何交集,更不必说相谈成欢。毕竟如阮桐她们那样的人,本就是与凡尘俗世没有什么关联的。兴许是前生的卑微早已经被植入骨血,纵然阮桐是因为有求于自己才结识,但是相谈甚欢的过程却是真实的。
现在回想在阮氏竹园的表现,阿九只觉阵阵羞惭。种种怀疑,诸多猜测,这并不羞耻,毕竟被这么邀请过去的确很难不产生想法。羞愧的还是自己种种猜测之中,竟然全都是负面的,完全没有正向美好的,偏偏最后的结果却是最最美好的一个,着实叫人唏嘘。但是即便如此,阿九还是觉得有些恍然如梦,说出去谁能相信呢?寒门闺秀与世家贵女有交情不算奇怪,如今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的,但是与三姓之家的嫡女义结金兰的,却是从未有过。
阿九始终怔怔的,杜若未能跟着一道前去阮氏,回来见到阿九一言不发的就进了书房,心底着实也是吓得不轻。偏生也没个人来与她解释解释,更是不免心惊。不论是杜仲还是岫玉,想来都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毕竟前所未见前所未有的事情发生在了眼前,连当事人都晕乎乎的,更不必说她们这些见证者了。
岫玉还好些,总算也只是短暂的愣怔之后,倒也迅速地接受了一切。但是杜仲,直到从小耿手里接过了江南李主帐中香,都还未能醒过神来。其实不止是如此,即便是一路回到了家中,放下手中的香与蔷薇水之后,杜仲还看向阿九以求这一切绝非梦境。因为东西珍贵,尽管阿九喜欢其实可以直接问乐遥要,但是不问也知,阿九不想给乐遥添这样的负担。
是以,当杜仲看向阿九,缓缓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而后便在岫玉磨墨的间隙,吩咐了杜仲将这珍贵的香分作两份,一份自然是送到陆老夫人那处,另一份则是送往杭州。比起自己,母亲才是对各种香欲罢不能的,因为少且珍贵,所以阿九已经在阮桐那里品鉴了一回,千里之外的母亲也该试一试的。
“到底在阮氏发生了什么啊!”杜若看着即便从书房里出来,也都沉默安静的主仆几人,到底是有些急了。若不是抓耳挠腮实在是不雅,杜若看看阿九又看看岫玉,眸中面上皆是询问之色,焦声问道:“尤其是杜仲,一回来就去了老夫人那里,姑娘更是一头扎进了书房。姑娘不论如何,也给奴婢说说吧,不论是什么情况,咱们主仆一条心总好过一问三不知的好啊!”
杜若自己琢磨了半天,心底是越想越怕,毕竟昨夜回来之后,杜若思来想去也未想出自家姑娘字迹外露的机会。先不说自家姑娘鲜少在人前露面了,即便是出现,那些需要大显身手的场合从来都只是乐呵呵地围观,自家姑娘却是从未表现过什么的。所以,阮氏姑娘又是从何处见过自家姑娘的字呢?
理由如此奇怪,那么居心必然更加怪异了。果然,今日回来各个都不正常,杜若直觉坏了。好容易等到阿九从书房出来,到底也压不住情绪,看着阿九的目光满是催促。
杜若偶尔的小脾气,阿九还是愿意哄的,尤其是心情上佳之时。是以,看着杜若已经急得不成样子了,阿九终是从自己的飘飘如梦的感受之中抽离,看向了杜若。只是看清了杜若之时,阿九难免震惊,气温已经完全降下来了,这样冷的天儿,杜若的头顶居然在腾腾地冒汗,这该是多急切啊!
心疼几乎是瞬间便涌上了心头,正欲宽慰之时,白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姑娘,昌宁郡主来了!”阿九原本到了唇畔的话又咽下,冲着杜若安抚地笑笑:“再等一会儿,估计阿漾姐姐也是为了这个而来,我一并给你们说。”
阿九猜得不错,宁漾得知阮桐邀请了阿九前去阮氏之时,便已经是极其担心了。只是昨夜阿九走得早,回来之后各自歇下,宁漾得知消息的时候,阿九已经出发前往阮氏了。当时,宁漾心底不免咯噔一下,到底阮様这一次未能跟自己一行回到帝京,虽然无人怀疑无人追问,甚至还有定期寄回来的书信到阮氏,但是宁漾得知阿九前去阮氏之时,心底难免还是惴惴不安。
是以,得了阿九回来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宁漾就要前去荔香院找阿九。尽管阿九对于自己在蜀地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便阮氏怀疑,也不能从阿九这里找到线索。但是,为何偏偏就邀请了阿九呢?还是以那样荒唐的理由。然而转念一想,如若阮氏当真怀疑,却不曾直接询问与阮様一道前往蜀地的自己与陆家兄弟,而是绕过了可能的知情人选择了阿九,想来心底也是尚不能确定,若是阿九前脚回后脚便前去,反倒引人怀疑。
宁漾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从未有过后悔的时候。尽管这一次的事儿大了一些,但是那又如何?宁漾以为自己是会害怕的,但是出人意料的却是那一夜自己睡得格外好。而后,更是夜夜安眠,再没有被噩梦造访。后怕吗,也不是没有过。不过这些所有的情绪之中,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生活因为此事受到影响,到底那天仓促之间,提前备好的手段竟是一个都未能用上,未能处理好尸体着实是一件叫人遗憾的事情。
好在,回来也够久了,但是始终未见阮氏有什么动静,一切如常。
宁漾站在荔香院门口,唇角有一抹得意的笑。尽管自己害怕事发,但是却也从未后悔过对阮様下手,那样的畜生,只是被推下山实在也是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