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是误不得的。
散朝之后,文蔚琦照例将孟云庭叫到了书房。
文蔚琦还人还没出现,声音就隔着一道屏风传出来:“嗯,云庭你来了。”
孟云庭恭敬道:“陛下。”
文蔚琦抬手示意他免礼,笑道:“还没看见你人,就闻到你身上的药味了。”
干笑两声,见孟云庭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有说话。
文蔚琦道:“你的奏疏孤看过了。”
他赞许地将一份打开的奏疏拿起来扬了扬,“特别是这份赋税的,孤已经和三寺卿等人商议过了,他们都很赞同。”
然后欣慰地笑道:“孤没看错人啊,就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
孟云庭依旧垂着头看向地面:“陛下知人善用,臣只是做该做的事罢了。”
“孤知人善用。”文蔚琦满意地笑道,“那你还怨孤当初逼你入仕吗?”
孟云庭盯着地板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臣不敢。”
在人皇面前,他只剩下一副顺从的躯壳。
文蔚琦每次看见他的这个样子就觉得纳闷,明明奏疏上言谈机敏、字字珠玑,怎么见了面就这样木讷呆板?
他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云庭,陵侯前日来奏,帝陵的修建还需要一千人。”他将一封奏疏从堆叠的奏疏里面抽出来放在书桌上,“所以你提的这个减免徭役的奏疏,拿回去吧。”
孟云庭站着没有动:“臣,恕难从命。”
文蔚琦皱眉:“陵侯可是你的父王,他需要人手,难道你就眼睁睁看他无人可用?”
孟云庭躬身道:“不是陵侯需要人手,是帝陵需要人手。”
他毫无畏惧地直言:“人界自妖族入侵后三年尚未恢复,旱涝交替,民不聊生。”
“请陛下先减缓帝陵修建,轻徭役、重生计。”
文蔚琦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有怒气闪过:“你这是在教孤吗?”
孟云庭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帝王家事,臣不敢置喙。”
“臣只是为了让陛下更了解自己的子民。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更需要的是什么,人界更需要的是什么,臣告退。”
他的谏言总是这样,一次不行就两次,驳回了也绝不拿回来,软磨硬泡到人皇没脾气。
你说他执拗吗?
可他又总是这么冷冰冰的,像个假人偶。
假人偶是没有心的。
孟云庭是人。
人没有心,就活不成了。
“小侯爷,这双滦峰崎岖难行。”花花心疼他,“下次还是带些干粮多走两日,省得一路奔波累坏了身体。”
孟云庭却笑着摇头:“有你们在我放心得很,就算是再崎岖,我又还能再来几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