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五女,宫瑾。 她在这菼北皇宫里头的一干子皇子皇女中,排行第五。生于菼北朗玄四年。其生父乃当今国主的原配正夫——苏氏礼琴,而其夫家人,苏氏,亦是菼北四大望族之首。是以这一位,自出生便被封为太女,掌东宫,享尽了无上尊荣。 可惜好景不长,在她三岁那年,也就是朗玄七年,其生父苏礼琴于皇宫椒房殿暴毙身亡。 于是这一位才三岁的小太女的抚养权,立即成为宫中众人争夺的焦点。宫盛当时已经十一岁了,她记着,最后是当时正当权的皇德贵夫(国后崩,这位便是后宫男人里的第一人了)——田氏阿柒,将那小太女给带走了。 不得不说,这位皇德贵夫确实下了步好棋,借着小太女的势,很快的,他于朗玄八年,得封国后。可惜,这一位也好景不长,不知怎地,宫里传出了些这位虐打小太女的闲言。之后便被人胡乱按了罪名,废其后位,给打入了冷宫。 不过这宫里头一向是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啊——便在当年,宫秀大选。 这新人进宫了尤为高兴,但同样的,旧人升了位分也同样高兴。于是老话重提,又将小太女给了王贤君,后又转手给林贵君。 反正这小太女竟像个稀罕的物件似的,被后宫里的男人们抢来抢去。一直到其五岁,当时是朗玄九年,正式过继给了最受皇宠的林贵君。同年,这位林贵君又晋封为林皇贵夫,朗玄十一年,又得封国后。自此这人便坐稳了后位,且至今仍在其位。 现在说起来,这位林国后当是这后宫中的第一赢家了,又因着将小太女好好地养到了七岁,更是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民间不乏有赞其贤德的人。 但就宫盛看来,这位林国后实乃一颇有心计的男人。这位同之前养着小太女的男人们不同,那对宫瑾是一点儿重话也不说的,且基本上是宫瑾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又诸如书念烦了便不念,尽管去玩;仆人不好使唤了,只管打骂,杀了也无妨…这是一计□□裸的捧杀! 可想而知,这么一位六七岁、又自小娇宠的小太女能有什么是非观念?被那林氏撺掇着顶撞了国主宫胤——说是宫里头全没甚好人!就是后宫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杀了他生父,又说宫胤是帮凶之类的。 当时便把个宫胤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便废去其太女之位,还把她扔出宫去,随便找了个皇家别苑让其去自生自灭。 但这时那林氏又假惺惺的出面去求情,说是宫瑾可怜,自小没了生父什么的,于是宫胤心一软,最后给了宫瑾一个又没封号、又没甚实权的王位,被诸人权且唤做了五王姬。 自此,这事便随着宫瑾被扔出宫去而渐渐落幕了。 但故事到这并没完,又可以说是才到重头戏——就在朗玄十四年,当时的宫盛十八岁,已成年,早在十六岁封王后便离了皇宫在外建府。 那一年冬天,年节的晚上。 宫盛提前了多半个时辰入宫,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见时间尚早,要赴宫宴也不急于一时,便起了些赏雪弄梅的兴致。于是,便挥退了众仆,自己一人打了灯笼径直去了西北向的一处梅林。 岂料才刚到,便察觉出那林子里头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她鼻翼动了动,扑面而来的几丝冷风夹带着的不仅是寒雪中的梅香,竟还混合着鲜血的腥味。 宫盛心下一凛,第一反应自然是先跑了再说。 毕竟好奇心害死猫,原本她在这国主面前便不甚得宠,虽封了王,却也不过一闲职,手上能有什么实权?原本她皇长女的身份便挡了某些觊觎太女之位的人的路,现下若是再牵扯上些莫名的腌臜事,她处境岂非更加艰难!? 至此,心思电转之间不过瞬息,她已稍稍退后几步,继而转身便跑。但许是她慌了神,又一时心急,转身一冲竟撞在棵梅树上,发出了“簌簌——”的雪落枝摇之声。 “谁!”有一阵嘶哑的声音从梅林深处的黑暗中传出来。 这一声可把个宫盛吓得够呛,当时便也连灯笼都不要了,捂着撞红了一片的脑门,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许久,在御花园入口处找着自家仆从,当下什么话也没说,理了理袍衫强自镇定着先去常沐宫找自家父君稳稳神。总之,以她现下的状态,却是不宜立即去赴宫宴了。 …但是,好戏才刚刚开始啊—— ————————高冷割线君—————————— 年节这夜,本是万家灯火,阖家欢乐之日。可是宫瑾呢?她不过是一个被国主厌弃的微贱的皇女,她被关在一座清冷荒凉的小院里。隔着高墙的另一边却好似完全不同她处在一个世界般热闹,天边绽开的几束烟火,明灭闪烁的光彩映在她清冷的眉眼之间,衬着她瞳眸中的润色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她神色动了动,也不知是不是让人看错了,竟隐隐在这灰败的背景之下觉着这孩子还存在着几丝希冀。 “又过了一年吗?”她自语道,冻僵的指节动了动,便有氤氲的光芒一闪而过,然、不等人在这神奇的一幕中回过神来,便又惊奇的发现她的手心不知何时开出了一支素堇,可她的心思却不在那花上,只一味道:“已经三年了吧。” “三年、三年…”她说着,眸子里的润色暗了暗,嘴里重复着那两个字,却像是非要将那字眼咀嚼出什么味道似的。末了,她“啧”了一声,嘴角却又微微上挑,露出的笑容极为与她清冷的神色不符,反倒有些桀骜的意味在里头。 这种反差尚且让人反应不过来,她却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说起来,这几年下来,她已经快要记不清楚自己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了。她本不是个愿意委曲求全的人,若不是心里一直有一个解不开的执念,她早不会如表面这般安心的待在这座名目各异的牢里。可时间过的越久,她这心里的某些念头就越发蠢蠢欲动。 …不一会儿,雪花又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起来。可她通身只穿得起一袭素衫,在这寒冷的雪夜,即便是术师也有点难以招架。但让人备受煎熬的不是严寒酷暑,是一年更似一年的枯坐、苦等;是她可念而不可说的执念;是自心底滋生出来的心魔。 …… “人就被关在这里?” “是是,此处关着的正是那位大人!”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拿了好处就赶紧走吧!”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嘿嘿,谢了诸位……” 院外的巷子里渐渐热闹起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开。不久,又是一串院门镣锁的声音,半晌——“砰!”的一声院门大开,几个宫装的仆女闯进了这座破败的院落。 “快!把人给我带走!” 为首一人下了令,当下,她身后便出动几人将院儿中央痴立的那人拉起来,推搡着她往前走。 “快点!还不快点!这么慢——” “嗯哼—”几人推得狠了,这一步迈得太大,将人给直接推倒,摔在了雪地里,那人便痛的发出一声闷哼。 彼时,灯火明晰,那几个仆女便瞧见了铐在宫瑾两足及手腕上的锁镣,哦?原怪走不快呢。 “嗤—真是麻烦”为首那人嗤笑一声,就着灯火扯了那锁镣细看,便见其上细细密密的刻了许多看不懂的符文,她也不多说什么,一手抓起宫瑾后颈的衣料直将人拖出门外,一使力又把其扔进一辆马车里。很快,马车动起来,那些人骑着马看护在马车周围,反倒为首那人也上了马车。 车内有些微的光,那人朝着宫瑾笑了笑,露出一排齿白的牙齿,语气颇为不怀好意道:“五王姬大人,陛下在宫里传唤您呢——” “母皇…”宫瑾的神情终于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