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宴,直到将近黄昏还未散去。
而后来,到底有些乱了。景秀只和杜渝临案而坐,无聊起来,便清出一张食案,以各色干果推演军阵。南相云几个过来一看,心中都觉无趣。但看了一会子,便被吸引的舍不得挪开眼睛。
于是两方相争变成四军夺旗,梅芸曲达虽还稚嫩,但敢打敢拼,亦让景秀刮目相看。
眼看着时辰渐晚,景秀拍了拍手掌中的碎屑,站起身道:“我应了母亲,晚上家去用饭,这便先告辞了。”
杜渝亦起身,道:“你们几个,莫太放肆。明日点卯,可不准迟到。”
梅芸眼睛一亮,曲达则腼腆许多,南相云早已醉了,卧在一旁,眼底朦胧。二人送了景、杜离去,梅芸便有些耐不住了。曲达眼望杜渝身影,梅芸便道:“小阿曲,你说说,景将军若请旨意,可有把握?”
“圣人全力争取礼公上下,便是万难,自会摆平。”曲达怅惘着,梅芸连珠炮似的:“既如此,你还长吁短叹些什么!有人填账,老大又发了话,今日便尽今日兴,何须去想明日愁?”
二人勾肩搭背着回去,便有两个清丽可人儿上前服侍,并低声问着可要回房休息。
不等曲达开口,梅芸便道:“喝了半晌子的酒,咱哥俩头晕得紧,快寻个地方,咱们落脚歇歇!”
曲达张口欲言,梅芸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力道极大,也彻底掐断了连年的一点点念想。二人架起南相云跟着侍女走,待回了房,曲达闷不吭声,拿起酒盏便饮,后更嫌酒盏太小,抱着酒壶狠狠将自己灌醉。
门口尔璞牵着马正等着,杜渝走上前,笑道:“你那点心吃的如何?”
尔璞眨着眼,道:“好吃好吃。”话音未落,直冲着景秀而去。
二人手下你来我往,连过了数招,尔璞胜了一招,更是高兴,冲景秀做了个鬼脸,躲在杜渝身后。
景秀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与杜渝道别:“回去好生歇歇,后天还有一场,便不会如今日一般,让你耍这等心机了。”
杜渝拱手相送,及至景秀先走,她才上了马。主仆二人赶着宵禁回到公主府,杜渝与尔璞道:“你还吃得下么?”
尔璞连连点头,道:“能吃下!”
“那咱们便再吃一顿。”杜渝神情有些倦怠,毕竟白日里一场比武,几乎将她体力耗尽,而一下午都在崇素阁,没能躺下歇一歇。
沿着雨廊回到烟台,簪娘远远迎了出来。
杜渝笑道:“应有人将消息递回的,我没受伤,你不必担忧。”
簪娘先福了一福,道:“婢子为姑娘贺喜。”话毕,她眼神朝后,道:“殿下来了。”
“呃……她不是在……”杜渝话说一半,想起李依应是秘密回府,便住了口,只加快脚步,又与簪娘道:“你备些饭食送来,带尔璞去侧厅。”
“饭食早备上了,殿下执意要等你回来。”簪娘紧走两步跟着,拉了尔璞,道:“尔璞这儿,姑娘不必费心。”
眼见厅前只有崔桃一人,杜渝便知晓,李依大约是自己跑出来的。她来不及想太多,只冲崔桃颔首致意,便抬脚迈过门槛,推开了门。
李依临窗而坐,面前的食案上摆着七八碟,俱是一筷未动。
杜渝合上身后的门,带着些许无奈,道:“十三娘,你怎地来了?”
李依闻声回首,眼底露出些许欢喜,道:“听闻你侥幸胜了,本宫便来瞧瞧。”她顿了顿,又道:“没缺胳膊少腿的,看来是凭实力。”
李依极少开玩笑,杜渝便闷闷上前,与她对坐了,道:“今日艳阳高炽,你可难受?”
“还好。”李依斟酒送上,道:“你今日打的精彩,也懂得运筹帷幄,当真长进许多。”若论年齿,她还比杜渝小上两岁,但话里话外,总是回护着杜渝。
杜渝抿着澄澈的酒液,道:“马托斯的确悍勇,我若鲁莽相抗,只怕伤不等好,你便出发去了北地。”
“这一杯你且喝了,毕竟本宫为你庆祝。但想来午后你喝了不少,今日便到此为止。”李依将酒壶收了,道:“听闻那位林仙儿今日倒是出来与景将军共舞,你且与本宫说说,她长的是何等模样?”
怕什么来什么,李依当真问起崇素阁的宴席。杜渝咬着下唇,道:“她是突然出来的。彼时七哥不忍驳了付副领面子,正自起舞,那林……林仙儿手挥五弦,边奏曲,边同七哥共舞。只她以珠帘覆面,看不清真容。”
李依笑道:“振香定是心中暗诽,面上如沐春风吧。”
杜渝疑道:“七哥倒是养气功夫到家,只他为何要暗诽呢?”
李依道:“你七哥脾气好,但他素不肯与陌生女子太过亲近。若非大庭广众,加上林仙儿五弦拨弄的好,只怕她要吃闭门羹的。”话毕,不等杜渝开口,便道:“本想着从你这儿听些林仙儿的趣事,孰料你倒是不上心的。本宫听说,那位林仙儿面容甚美,将暗香楼诸多花魁都压了下去。只本宫想要一见,只怕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