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海中浮现签合约时,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弟弟,见弟弟胆怯的躲在人后,她问前身的爹,这孩子应该束修的年纪,为何没有去读书,随即爹的眼神黯淡下来,说了句百无一用是书生。长安村识字的不多,爹秀才之名曾是长安村人的骄傲,若不是娘生病了,爹肯定会去都城考科举,没想到如今他却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想来她的离世对爹是个打击! 楚慕天擦擦眼睛,她是凌秋雨吗,再眨一下眼,那个穿着轻便短衫束包头巾的女子,是她,正指挥着工人修缮楚府废弃的屋子,另外闲置的大花园也在打地基。 李总管在他耳边细细地说着最近少夫人做的事情,盘了几间铺子,请了江城几个有名的大夫替小院曾被她伤害过的丫环们诊治,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还将府里闲置的屋子和院子修缮和重建屋舍。楚慕天看着她很有经验的指挥着工人干活,对工人也和气,她的改变又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看到楚慕天,季安珍便赶紧走了过来,她知道他一直比较忙,早出晚归,而她也是,最近盘下爹的店和旁边几家店,她安排人画施工纸,到官府打建房审批,哪家工队来建房,最快工期什么时候完工,在这期间如何安顿他前身的家人,即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热情优待又让他们得到好的照顾。 请了好的大夫去看那么被凌秋雨伤害过的丫环,之前虽然李总管也会请大夫将那么重伤的丫环医治,但是丫环毕竟是签卖身契的下人,无性命危险的伤就那样自己养,更别提是脸上的伤了,她要尽力补救,用好的药材和修复的膏药治她们身上的伤。那院子环境不好,她得重建,还有一些事情,她还想做,这些都得通过楚慕天的同意才行。 “相公” 待季安珍走近,楚慕天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不再是精心装扮的美艳,而是全身透露出一股自然的清丽,不施脂粉的脸上比浓妆艳抹的时候显的美丽许多,带笑的眼神透亮,嘴角微微扬起,她变的好彻底啊。 “恩,你建房子是做什么呢,府里的房子本就不少?” “是用来安置那些丫环的,相公,有些事情能不能请你准许?” “什么事?” “府上很多丫环下人到了适婚年龄了,可以帮她们做婚配了和安顿她们,还请相公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做。” 大户人家给下人婚配一般是由当家主母做的,楚家凌秋雨一直心里眼里为得楚慕天的心,更怕那些美艳的丫环想上楚慕天的床,根本没有心思当家,楚慕天的娘亲被儿子儿媳的婚姻弄的烦心,几乎不怎么住在府上,所以这两年楚府婚嫁的事情没有人过问。 “你能做好?” 虽然最近的凌秋雨变化很大,但楚慕天可不敢轻易相信她,就怕她故态复萌了,乱点鸳鸯谱又害了人。 他的不信任太明显,季安珍了然,“那请李总管从旁协助可否?” 李总管的办事能力他相信,“好,可以,我答应你,这事可以交与你办,但一定要李总管从旁协助,而且如果中间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就得停止下来。” “那是当然,另外我在外盘了几家铺子,准备重建大点的铺子,盖铺子期间我可否将原先铺子的人先安置在府里,当然银子我这嫁妆出。” “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只要是正经人不给楚府带来麻烦就行。” 没想到这么顺利,他居然都答应了,季安珍很开心,漾起笑脸,“谢谢相公” 她的笑让楚慕天觉得好闪啊,他眼神一转没有再看她,转身便走了。 在楚府最大的院子里,楚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召了过来,季安珍坐在主桌,李总管站在她的椅子旁边。众人面面相觑,最近府上动静很大,他们也不清楚少夫人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大家都感觉到少夫人变了,对人和气宽容,不会动不动虐待人了。她救了楚家旁系亲属的孩子和那个要被烧的姑娘,早就在下人之间传遍了,大家不敢相信的同时也升出一些期待,少夫人死了一回变好了,同时也担心哪天少夫人又变回之前的模样。 季安珍拿着家仆的名册,在没召家仆来之前,她已向总管要到名册,并仔细地看了看名册里家仆的信息。 李总管看了下季安珍认真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今日召大家来,是少夫人有些事情要宣布!” 季安珍冲李总管点了下头,“府上有适婚的男女青年,可以私下找到李总管或者江嬷嬷这儿私下报备,待确认双方各自同意后,我便会允了这婚事,并会给你们准备十两的嫁妆。” 家仆人都惊讶地看着季安珍,十两的嫁妆,楚府待人算优厚了,但给嫁妆的顶多是一些特别得力的大丫环或者对府上做贡献的。 “府上新修建的屋子,都是给大家安排的,等建好之后,我会重新将大家做安排,届时大家吃住的环境都会好很多。” “谢谢少夫人……” 即便是很多人不敢相信,还是赶紧称谢,才知道最近府上建房修屋是给他们安排的。 “我知道你们有不少人当时出于无奈,卖身契签的死契或者时间签的长,你们若有人有其他想法,想提前拿契离开,可以来找李总管,只要是正当理由,我便准许。若因家中有事想回家探亲的,在李总管这里打上假条,但有时间次数限制。” 季安珍知道十里八村很多家贫的姑娘去大户人家做丫环,处境很可怜,有的人有去无回,或者契约期间一两年才能回一次家。 一听有正常理由可以探亲,好多人眼泪都快下来了,好些人几年不曾好好回一次家了,楚府再宽厚,国家国法家有家规,安国律法,卖身契的奴才在合约期内是不能回家的。 “府上有两间,我会建成学舍请夫子,你们当中若有孩子想要读书的,都可以来学舍读,不用交束修费,若你们的孩子有考取功名能力,我可以帮他们除了奴籍,让他们去考科举! 这一条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简直不敢相信,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为奴的人想要脱离奴籍已是不易,就是良籍的孩子,能够有钱培养上得起束修的也不多。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孩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哪成想可以不用花钱上束修。 “少,少夫人……,您说的是真的?” 一个马夫大着胆子几乎是颤抖着问的,其他所有的人都定晴看着季安珍,已经掩饰不住的激动,很多人已经满是眼泪了。 “是真的,我已经让李总管登记府上到底有多少孩童到了上束修的年龄,即使已经快成年的,如果愿意来学都可以。” 季安珍看着这一群人,微微一笑,话不多份量极重,她太明白能够识字是有多重要了,从小十里八村上,她看到不少但凡识点字的,就可以到镇上城里谋个差事,而不识字的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做点小生意还容易被人骗。所以从小她就要爹教她识字,不管继母怎么反对,爹现在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那真是因她的死而受的打击,想到这儿,她有些黯然。 待她这一说完,还没一会儿,那些有孩子的家仆们便将孩子叫来,告诉少夫人他们家的孩子可以上束修的年纪了,个个都跪了下来给季安珍磕头。季安珍慌乱起来,让大家站起来,跪天跪地跪父母,她怕承受别人的跪拜。看到大家又笑又是流眼泪,她也是很激动,都是贫苦出身,她做了之前就想做却没有能力做的事情。她的这副身体原身凌秋雨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她可以为她赎些罪。李总管看着眼前这一幕,无法抑制的激动,从少夫人跟他说了计划之后,他就没有停止过的惊讶。 楚慕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他今日正巧临时回府取一份名册,因为太重要所以不假仆人之手,听说她把大多数仆人召集一起,动了好奇之心来看看。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看着她,内心的震撼冲击着他,她居然会这么做,简直就是把这些下人当作家人在安排。他楚府待下人是不薄,可跟她的安排比起来就太弱。或许是他从小养尊处优,觉得下人就是下人,即使自己认为自己是善人,也不曾改变内心对阶层人的想法和做法,而她却像是懂民间疾苦一般。为什么一个曾经那样的人,会变成如今这样的人! 季安珍清点着凌秋雨的嫁妆,拿着本子一笔笔做支出的记录,最近几番动作下来,银子如流水一样,她得有计划的想着钱生钱才行。 “凌秋雨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在做这样的事情……” 楚慕天看着一身简便装扮不施脂粉的她,一丝不苟极认真的清点嫁妆再在一个小本上写写划划。那侧脸那神情,嗯,不可否认,蛮吸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