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姣稀里糊涂地加入了爱心社之后,便跟杜雨一起留下帮忙站台。 她搂着猫站在那儿就像个活广告,短短几个小时,收到的报名表跟上午比简直是几何倍数的增长。 天擦黑,众人开始收拾东西,扫地,摆桌椅。 有阿福粘着,于姣想帮忙干点活也腾不出手。 一锤定音把她招进来的学姐姓徐,见状笑道:“姣姣你就别干活啦,你跟敦敦是功臣,在咱们这儿享受明星待遇。” 肩膀上正扛着椅子的学长姓谢,是学广告营销的,听她这么说,纠正道:“你这就土鳖了吧,懂不懂广告营销3B法宝,baby、beauty、beast,咱们这儿一下占了两样,不吸引人才怪呢。不过这也有弊端哈,小学妹往这儿一站,传达给了广大青葱学弟们一个错误信息,还以为爱心社广大女同学们颜值普遍都是那个水平的。” 把手里椅子倒扣在桌上,故作老成地摇着头叹口气:“他们还是太年轻了,想象不到现实的残酷。” 另一个园林设计专业的学姐揉了个纸团,朝他砸过去:“打击一大片啊!我代表广大女同学打你!” 嘻嘻哈哈,气氛轻松又融洽,于姣听着他们唇枪舌战地,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打扫完毕,天色已经擦黑,小路两旁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给这初秋清冷的傍晚增加了一抹温暖的颜色。 为了庆祝爱心社在人事方面,今天取得的重大突破,副社长聂鑫提议搞一次团队建设,地点就选在了学校门口的咖啡店。 那儿环境算是附近一站地以内最好的,价格也适合学生党。 大家欢呼着往那儿走,于姣让杜雨帮忙,从她包里拿出那条叠起来的围巾,拿出来后,整个儿把怀里的敦敦兜在里面,只露出个小脑袋。 杜雨在旁边帮忙,想伸手摸摸它又不敢。 于姣招呼她:“别怕,它很乖的。” 嗯,跟它主人一样。 ———— 到了咖啡店,点了一桌的零食和饮料,于姣喜欢听他们乱侃,却很少插话,跟杜雨一起坐在角落。 敦敦睡着了,她把它放在椅子上,起身去卫生间。 刚走出围着他们那桌的屏风,就看见了许承安。 他们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于姣碰巧还都认识。 挨着许承安坐着的是那天的心理医生,唯一的女士是那晚“家访”的漂亮前女友,在她旁边差点流口水的是胡晓蓉她们评选出的“最猥琐男老师”,刘明凯。 许承安正面向她,面无表情地搅拌杯里的咖啡,又不喝,也不知道想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许承安突然抬头,两人目光相撞,都直勾勾的。 他的同伴见状都往这边看,于姣甩甩手,把头转向另一边,哼着歌往卫生间走。 许承安也起身,“我去个厕所。” 洗手池是共用的,于姣慢条斯理地搓着手里的泡沫,从镜子里就能看到许承安过来了,在她身后站定。 “许老师,喝这么多咖啡,不怕晚上失眠?” 烘手机工作起来声音嘈杂,许承安没听清,往于姣身边挪了两步,“什么?” “我说——你下午不是已经喝过咖啡了么,现在又喝。” “你知道我下午喝过咖啡吗?”许承安惊讶,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于姣让她擦手,“那种烘干机细菌比马桶还多。” 于姣接过来一根接一根擦拭手指头,“下午站在那棵杨树下端着纸杯咖啡一脸傻笑往我们这边看的不是你吗?我不会认错的。” “呃......”许承安有点被人抓现行的羞耻,不过——“你主动跟我说话,是原谅我了?” 于姣递还给他手帕,开始挤护手霜。 “嗯,百分之七八十吧。” 今天中午杜雨那件事,让她有了点感悟。 有的时候看到身边人身处困境,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想帮一把,但方法,未必都能获得当事人的认可。 但遭到抵触和误解,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再说...她一向是个善于找借口的人嘛,就比如现在,她打心眼里已经说服了自己结束掉单方面跟许承安的冷战。 “不过,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于姣高高在上的。 许承安俯首帖耳:“我不应该把你的隐私随便泄露给别人。” “就是啊...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的。”于姣嘟着嘴,“我本来都打算不理你了。” 卫生间门口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两人往外间走。 后厨和卫生间以及仓库分享一个长走廊。 于姣正比比划划地给许承安讲这几天她住在学校,寝室楼里的搞笑事,没留意,身边端着托盘的服务生。 盘里满当当,装着八杯咖啡。 于姣一挥手,正怼在那个服务生的胳膊上,托盘向左歪倒,咖啡泼洒出来。 “啊!”于姣痛叫一声,虽然温度只有七八十度,淋到皮肤上还是迅速红肿了起来。 许承安飞快地夺过于姣的右手,手背整个儿被烫到,连指头都比左手粗大。 好在天气凉,穿了长袖,手腕以下都没事。 “你走路不长眼睛的!”许承安蛮不讲理,质问不住道歉的服务生。 “许老师,是我挥手碰到他的。”于姣疼得抽冷气,小声解释道。 许承安却跟没听到似的,“少说废话。” 拽着人就往外走。 “许老师,你慢点。” 经过他们那两桌,也丝毫没停留。 出了门,许承安拦下辆出租车。 “第一人民医院,谢谢。” ———— 秦蔚眼睁睁地看着许承安拉着于姣的手从她面前急匆匆跑出去,全程,那个男人目光没有任何一瞬间停留在她身上。 其实也不止是现在没有吧,以前,也从来没有过。 嘬了口咖啡。 怎么明明加了几勺糖,还是这么苦呢。 对面的程煦在同情地看着她。 “还好吧?” 今天这个局,是她拜托程煦攒的,他们三个是高中同学,她用的名义,是想办一次毕业十周年的同学聚会,来征求下他们的意见。 “没事,我知道他有新女朋友了。”秦蔚继续往杯子里夹方糖,“人都喜新厌旧,我对他,也没有其他想法。” “女朋友?”程煦和刘明凯异口同声,“刚刚那个吗?” “是啊...我明白的,男人都这样,八十了也迷恋十八的。” 程煦摸了摸鼻子,跟她解释:“那个小姑娘,我见过,是他和大刘的学生吧。” 刘明凯点头证实,“是啊。” 他们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是学生,就不可能是女朋友。 “这件事我觉得我还是比较知情的,那小孩梦游,爸爸去世妈妈也不要她,挺可怜的,承安应该只是可怜她。”程煦补充道,“他,你们还不了解么?二班许承安,外号许面瘫啊。” 秦蔚和刘明凯听过他这么说之后,脸色反而比之前还更难看了。 “他还会主动照顾人?” 刘明凯第一次见到许承安,就见识到了他的冷漠。 那天也是他跟秦蔚的第一次见面,十年前的2002年,他们还是大一新生的时候。 许承安比他早来半天,跟同龄人比,他自理能力极强,已经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收拾得井井有条。 刘明凯被爹妈簇拥着送进寝室的时候,许承安刚从宿管处买了网卡,手里拎着网线进门。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生,就是秦蔚。 刘明凯呆呆地看着她跟在许承安身后,大热的天,跑前跑后不知疲倦地想帮他理理行李或者哪怕只是擦擦桌子。 而许承安则像根本看不到她这人一样,自顾自忙活自己的事,实在对绕在身边的秦蔚不耐烦,出口的话就很伤人。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不要来烦我了?” 他嫌弃地躲着她老远,就像她有狐臭一样。 秦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讪讪的,“我是你女朋友,应该照顾你的嘛。” “我从没承认过你是,以前的事谢谢你,但现在,我只能说,我不喜欢被打搅。” 秦蔚把抹布朝他脸上扔过去,许承安稍一偏头,躲开。 专注地看着手里一本厚厚的书,头也不抬,指向门口:“门在那儿。” 秦蔚悲愤地跑了出去,许承安还是那副样子,眼皮都没抬。 刘明凯恨不得自己追出去,奈何身边还有父母,只能作罢。 之后同在一个专业,接触多混熟了,他开始疯狂地追求秦蔚。 但就像许承安拒绝她一样,她拒绝了刘明凯,但又表示希望能跟他做朋友。 行吧,朋友就朋友。 作为朋友,刘明凯实在不理解秦蔚对许承安的迷恋,明地暗地问过她。 秦蔚是怎么说的? “许承安是个很骄傲的人,你认为的孤僻只是因为他觉得跟你说话都是浪费时间,而你认为的他谦和有礼貌,只能归功于良好的教育让他养成的习惯,他对你和颜悦色些,你就兴奋到觉得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就是这么一个极端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人,现在正像一条温顺的大狗一样趴在那个小女孩脚下,讨好地朝她摇尾巴。 秦蔚捏了捏眉心,无论如何,他还没有女朋友,这件事对她来说总归是件好事。 “那么,你负责联系男同学,我联系女同学,具体的时间地点再通知。” “好。”程煦点点头,“也该聚了。” “那我就先走了,今天可能吹了风,头有点疼。”秦蔚理了理丝巾,拎起包,仪态万方地站起身,往外走。 “我送你!”刘明凯跟了上去。 ———— 许承安给于姣挂了急诊,医生看过,说并不严重,只是看着吓人,给开了点外涂的药膏,就喊了下一个。 许承安缠着他问:“真的不会留疤?多久能完全恢复?” 医生摆摆手:“轻微烫伤,表皮层细胞代谢一次,三五天就好了。” 坐在医院走廊里,许承安板着脸给于姣涂药。 药膏凉丝丝的,许承安动作极其轻柔,于姣像没事人一样看着他给自己涂,涂完还轻轻吹气。 “许老师,我看见你前女友跟你坐在一起了,她也是你高中同学么?“ “嗯。”许承安不想多提。 “看今晚这个情形吧,我觉得我之前的猜测可能是错的,她当时离开你可能真的是被逼的哎,但内心最爱的还是你,这就回来找你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对她冷淡点好。”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她,你经常和那个心理医生在一起。”见许承安看她的眼神不对,赶紧解释:“不喜欢当然要远离,尤其是你们这种情况。《诗经》里都说了,‘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还是别让她对你越陷越深好。”于姣摇头晃脑,振振有词,一副知心小姐姐的样子。 “好,听你的。”许承安捏着于姣手腕,举高了些。 “这么听话啊。”于姣晃荡着小腿,“我手不疼啦,咱们回家吧。” “好,不过我也有件事,需要你听话。” “什么?” “搬过来跟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