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洵然看看萧陆离又看看江凌,好像看出了魏辰星在这两人面前终究是放不开。 江凌撇了撇嘴,倒是主动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也不待见我。今天来找你的是叶小兄弟,不是我,你也不用特意躲着我们。” 魏辰星平静道:“我没有不待见,也没有躲你们。” 江凌气鼓鼓“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被萧陆离拦了下来。 叶洵然在这样的情境下不由得略显尴尬。他想了想,然后独自下马走到魏辰星跟前道:“的确是我有事找你,能否借一步说话。” 魏辰星略微犹豫了一下。 叶洵然没有等他,而是下一秒径自朝一旁走去。魏辰星抬头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最终跟了过去。 树林后,叶洵然递给他的,赫然是那本无名册。 “你先看看这个。” 魏辰星接过册子默默打开,足足翻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又重新合上。 在这期间,叶洵然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魏辰星也没有说话。 末了,叶洵然见魏辰星沉默不语,便自顾自道:“没关系,或许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毕竟……” 魏辰星道:“我能接受。” 叶洵然惊讶。 “我能接受。”魏辰星又肯定道。 叶洵然没有想到魏辰星会这么回答。 叶洵然不知道灵隐山庄沦陷那天魏辰星其实带着解药来了,也更加不知道他早就在暗处听到了灵虚道长当日所说的一切。 这件事魏辰星已经不打算说,不仅现在不会,他以后也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魏辰星突然想起不久前的梦,梦里他曾经见过那么一个奇怪的人,也听到过和风醉这个名字。可纵使童年失忆的他曾对自己的身世有过怀疑,都耐不住事实摆在他面前时的震慑。 只不过在那个梦里,他所见到的是死亡,是无尽的孤独和绝望。 魏辰星喃喃道:“是真的吗……” 叶洵然道:“怎么可能会错?这本册子是师父当年找到我之前便记下的。” 魏辰星没有理会叶洵然的话。他此时正在想的是曾经梦中看到的,那个叫绎心的女人。 那个已经死掉的女人,真是就是他的娘吗? 魏辰星低下头,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梦到这样一幕幻境。 叶洵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在暗中感慨身世艰辛,便随口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难以接受,但是想着毕竟还是该让你知道的,就特地来找你一趟。” 魏辰星把无名册默默递还给叶洵然,后者把册子卷成一个书卷握在手心,依旧没有挪步。 魏辰星道:“仅此而已?” 叶洵然没明白他冷不丁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仅此而已’?” 魏辰星瞥了一眼远处树林外骑在马背上的两人。“他们是赤玉堂的人。” “没错。”叶洵然皱了皱眉:“你好像很怕他们。” 魏辰星顿了顿,然后轻声一道:“江家公子就没告诉你他早就认得我?” “我知道你们之前见过。”叶洵然道:“你放心,他这次只不过答应顺路陪我找你,不会来寻你的仇。” 魏辰星笑了,笑得很凄凉。“我仇家遍地,死十次也不够,又怎么会怕他?” “仇家……?” 叶洵然心里怔忡了一下,却隐约觉得他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叶洵然道:“这几日你在何处?” 魏辰星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没去其他地方?” “没去。” “也没见过什么奇怪的雇主?” 魏辰星皱起了眉头。“你究竟什么意思?” 叶洵然道:“你看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上面刻着几个字。魏辰星才看到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你从哪里拿来的?” 魏辰星想伸手去拿,却被叶洵然侧身躲了一下,落了个空。 叶洵然看看这腰牌,又看看魏辰星。问:“果真是你丢的?” 魏辰星不答。 叶洵然继续问:“在哪里丢的?” 魏辰星道:“原来你今天就是特地为了来问我这个。” “没错。”叶洵然道:“前一阵偷了九穗禾的凶手死在洛阳街头,刚有线索的九穗禾再次不翼而飞,而这块牌子就落在尸体旁。我就想问,此人究竟是不是你?” 魏辰星眉头紧皱。 叶洵然继续道:“宣州城几个大户人家接连被盗,盗贼在现场留下了十五这两个数字。有人说玄字十五又重出江湖了,我也想问,这是不是你。” 魏辰星原本震惊不解,可到后来却越听心里越明了,听完最后一句话脸上已经没有了神情。他道:“我若说不是我,你就真信?” 叶洵然道:“所以刚才我问你,这几日你在哪里。” 魏辰星道:“我说了,我一直在这里。” “那这牌子?” “很早以前就丢了。” 叶洵然歪了歪脖子,没有回答。好像在猜他话里的几分真假。 魏辰星看出他在怀疑。他冷言道:“看来你心里早就认定了就是我杀了人,偷了东西。” 叶洵然道:“我没有说。” 魏辰星“嗤”了一声。 “我知道你过得不容易,我没有别的意思。”叶洵然道:“如果真是你,只要肯还给我九穗禾,其他的事我就当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自然是有人冒充了你的名字为非作歹。虽然我们还没有查出凶手是谁,但好在你现在已经不和玄九待在一起了,那个人在江湖上的口碑很差,毕竟你是我哥哥,我担心……” “你是不是很怕真的是我?” 叶洵然没说完的话被对方冷不丁打断。 “你说什么?” 魏辰星道:“你怕我就是那个贼,你怕我真的和玄九窜通一气为非作歹。你会因为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而感到丢人?” “我……” “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我是你哥哥,以后也不会说出去。你用不着总是假惺惺可怜我。” 魏辰星声音低沉道:“你不是我,也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经历过什么。用不着你如此高高在上地对我做出是非批判。” 叶洵然有些恼道:“我好心好意,你怎么这样说话。” 魏辰星道:“你是灵隐山庄的弟子,是万人敬仰的名门正派。而我是一个在黑暗里挣扎的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早就是两条路上的人,我几次三番有意躲你,你既然是来质问我有没有偷九穗禾,又何必非要来认这个亲?” 此时,远方哒哒的马蹄声和银铃声渐渐传来。 “魏晓风,等了怎么这么久还不上来?” 马背上正是一位水灵灵的姑娘。 魏辰星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对她轻声道了句:“阿真,再等我一下。” 谢真勒马停在一旁不远处,看看候在官道旁的江陵和萧陆离,又看看叶洵然。不禁好奇问道:“他们都是你朋友?” 魏辰星摇头道:“曾经的熟人罢了。” 他说得那么自然,一点都看不出刚才两人差点黑过脸。 叶洵然却有些无措。 “你方才说的,心里果真就是这样想的?” “没错。” “连我曾经在北高峰救过你一次的情面也不留?” “我曾经求你让我去死。” 叶洵然垂下眼睛。 他在他面前仅存的一点自尊心消耗殆尽。 叶洵然抬起头看看谢真,他看得出谢真的眼神很在意魏辰星。 叶洵然突然明白这是魏辰星努力开辟的崭新的生活,自己的出现倒反而好像给他平添了忧虑。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