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油灯下老妇人被生活摧残出来的皱纹,显出同为苦命人的认命和无奈:“说起来赵三儿和他家娘子还是一个村的,他看中合儿娘漂亮能干整天在人家院子外念酸诗,人家姑娘出来就前后纠缠。” “合儿他外婆外公都不管管?”顾明溪有些奇怪。 “管,怎么不管,合儿他舅舅还动手打过。可赵三儿是家里独苗,他老子、娘看的眼珠子似得,打了还得了。合儿奶奶在人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直说人家姑娘勾引她家儿子,要不然满村姑娘她家小子不缠,就缠老赵家的闺女?” 人不要脸无法可治,合儿奶奶豁出自己的脸皮给赵家姑娘身上泼脏水,弄得赵家姑娘没法说亲。再加上赵三甲背后对合儿娘作揖道歉,指天画地表自己一片痴心,合儿娘无奈之下也是被赵三甲甜言蜜语所骗就糊里糊涂嫁了他。 “谁知道后来……” 冯奶奶的话让顾明溪没法反应,赵三甲真是个彻头彻尾混蛋人渣。既然千方百计娶回家,你倒是好好过日子啊。他又嫌乡下日子清苦,学了一点钉马掌的手艺,跑到崇阳府做梦发大财。结果财没法带的银子花光了,赵三甲竟然丧尽天良把合儿娘租给别家,替人生孩子。 “冯奶奶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今儿顾氏跟我说的”老妇人到底是良善之人,没有说沈顾氏后来幸灾乐祸说,等着顾明溪也中招。 老妇人絮絮叨叨:“咱们这院子住的最久,日子最好的就是沈家。他们在这儿住了五年,大姑娘在富人家做女婢,管吃管住有月钱,儿子十一在学堂读书。他们家老的少的都能干,日子红火的很。” “再下来就是赵三甲住了三年,顾氏还见过合儿娘,再接着就是我们家住了半年不到,张屠夫家比你早一点。” 怪不得沈顾氏那么清楚赵三甲底细,顾明溪点点头。 老妇人扶着桌沿慢慢撑着站起来拿过空碗:“我还听说合儿娘每月都会让人送银钱回来,合儿衣裳都是她亲手缝的。” 真可怜顾明溪心里同情:“赵家娘子这两年见过合儿没?” “哪里见过自从被租出去,主人家就不放她出门,怕……” 怕什么,怕赵家娘子悄悄怀了赵三甲的种?顾明溪心里像是被塞进一团棉花,木木的不舒服。她忽然想起那篇《为奴隶的母亲》,血粼粼剥肉刮骨般生生和幼小的孩子分开,将来又要抛弃另一个稚嫩的孩子,一颗慈母心该怎样忍耐。 只想这些顾明溪眼眶就一阵酸涩,赵三甲真是死了都不能让人解恨。 可惜赵三甲没死,还又刺激恶心到她。那是过后两三天顾明溪下工后,一边回家一边扫街在一个巷子里忽然被人吹口哨: “哎,这不是赵三儿相好的?” 顾明溪挂着职业微笑,正准备和门口坐着纳鞋底的一个大妈搭话,听到这流里流气的话音登时就恼了,王八蛋哪哪儿都有你!顾明溪转过身忍住怒火,面色平静的走到地痞面前。 “这位大哥,赵三甲在哪里?” 地痞没料到顾明溪竟然会面色平静走到自己面前,不但不恼怒还挺客气,一时有些诧异:“赵三儿说小娘子是他相好,咱弟兄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哼!想用套路赵家姑娘的方法套路姑奶奶,做你的春秋大梦。顾明溪脸上甚至带出一点笑:“请问大哥,赵三甲现在在哪里?” “小娘子真的用情至深,每天都要找赵三回家?”地痞的脸色简直就像吃了一坨翔,惊愕到无法下咽。 呵,那必须用‘情’深!奶奶个腿,那个人渣到底怎么跟人说的?姑奶奶今儿个不让你痛快痛快就不姓顾。心里越恼火,顾明溪越发笑的轻柔:“请问大哥,到底知不知道赵三甲在哪儿?” 哎呦,面对浅笑吟吟的顾明溪,地痞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顾小娘子别找赵三儿了,你看我胡三儿咋样?比他强多了最起码没有家室,小娘子进门就是正头娘子。” 呵,不都同样一坨翔么。 “咱乡下有田地宅院,也不会把姑娘私事到处说。” “他说我什么私事了?”顾明溪温柔里夹着一点诡异,她要忍不住了。 “嘿嘿,也没什么”地痞一边色眯眯笑的恶心,一边凑近顾明溪低语“姑娘左胸有颗黑痣是也不是?” 呵、呵、呵,顾明溪第一次体会‘出离的愤怒’,脸上笑容里慢慢透出冰凉的寒意。 可惜白目地痞没有发现依旧游说:“小娘子,咱兄弟大度不计较你过往,只要你……啊!!!”地痞忽然捂着双腿间那点宝贝,弓背曲腿杀猪般跳着叫。 顾明溪完全冷下脸,一脚踹倒地痞踩住他胸口:“赵三甲在哪儿?” 地痞没想到一个温温和和小娘子竟然力大无穷,他根本没法挣开顾明溪。这些地痞偷鸡摸狗欺负老弱,最会见风使舵,知道顾明溪不是自己能惹得再不敢撩骚,一边疼的吸气,一边说了赵三甲下落。 不一会儿巷子口连滚带爬哭爹喊娘进来一个男人,正是赵三甲,顾明溪踢球似得把赵三甲踢到巷子中间人多处。 “小娘子有话好说,在下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要被小娘子这样踢打?”赵三甲抱着头缩在墙角,浑身泥土瑟瑟发抖。 看,就是这么一个软蛋,却祸害了好好的赵家姑娘,还来打自己注意!顾明溪胸中怒火熊熊,忍不住又是一脚。 “哎呦!!!”先是开水烫猪般嚎叫,赵三甲越发缩胳膊缩腿,恨不能把自己缩到墙缝里:“小娘子……” “你叫谁小娘子?”又是一脚直击软肋。 “啊!!!”惨叫声直接响彻天空,赵三甲疼的直嚎“姑娘,是姑娘。” 顾明溪总算听得顺耳一点,转头对远远在人群外瞧热闹的地痞扬声:“你,进来。” 混混被收拾是大快人心的事,人群自觉分开还好心的把地痞起哄推进来。这地痞十分乖觉,拱肩缩背狗腿子似得谄媚:“姑奶奶叫我。” ……又被叫姑奶奶了。 “赵三甲,你跟人说我对你用情至深?”顾明溪脸上的笑充满了恶意。 见到地痞赵三甲终于明白事儿坏在哪里,缩在墙角不忘换上讨饶笑脸:“没、没有的事儿,姑奶奶何等人物,小人哪里敢肖想。” “哼”顾明溪勾起讽刺的笑容,这笑容让赵三甲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你胡说,让你吹牛。” 顾明溪冷脸看着,赵三甲停下咧出恶心人的谄媚笑容:“明溪姑娘冰清玉洁天人之姿,小的就是跟人吹牛,姑娘大人大量看在合儿份上饶了小的。” 不提合儿还好,提了合儿顾明溪更加生气,又是一脚到肋下。 “啊~啊~啊~姑奶奶你到底要怎样。” “你欺占好人家姑娘为妻,又把她租出去给人生孩子,你说你还算人不?” “我不算我不算,姑奶奶饶了小的吧”赵三甲缩在尘埃里求饶。 “饶了你?想得美,披着人皮没人性,除了祸害姑娘你还会干什么?” “就是,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她娘当初就不该生下来。”人群里有义愤填膺的唾骂,其他人也跟着纷纷指责唾骂。 “这种东西,就该早死早干净。” 顾明溪站在一群激动的百姓里稳如标杆,完全不像往日活泼调皮的样子,倒像是定海神针或者将领一般。 “你在这里磕足一百个头,磕一个说一句‘我赵三甲披人皮没人心,不是东西’。” 赵三甲都快哭了“姑奶奶,念在咱们是邻居……” “你磕不磕?”顾明溪一只脚掂起来左右摇了摇,意思很明白,不磕就等着挨揍。 “磕、磕,我磕”赵三甲再不敢多嘴,一下一下磕头“我赵三甲披人皮没人心,不是东西” ‘砰’“我赵三甲披人皮没人心,不是东西” ‘砰’“我赵三甲披人皮没人心,不是东西” ‘砰’“我赵三甲披人皮没人心,不是东西” 顾明溪冷冷的看着,可是赵三甲这点疼和羞辱,怎么能和赵家姑娘受到的的相比? “让开、让开,谁打架滋事!”几声气势汹汹吆喝人群分开,只见几个皂衣衙役走进来,他们胸口一个圆形补丁,上边有‘民壮’两个字。 说到这里要解释一下,所谓的三班衙役分别是:捕快、站班、壮班。捕快大家都知道,抓贼破案的;站班,就是老爷升堂站在两边负责打板子的,叫皂隶;壮班,就是负责在街上巡逻维护治安的,叫民壮。 刚还镇定自若的顾明溪额角留下一滴冷汗,艾玛,玩大发了,把警察引来了。 “这位姑娘你是哪儿人,干什么的?”一个魁梧的民壮,皱眉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