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年口中了解到,那一天他看到她时她已经昏迷过去了。他把过她的脉,但她的脉象有点奇怪,又发现她时不时会微微抽搐一下,眉头紧皱脸色苍白,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他起先以为她是遭遇了什么攻击,但在周围勘察一遍发现并没有打斗痕迹,而她身上也看不到什么受伤迹象,他便带她回到他原本打坐着的亭子内,用内力烘干了她被雨淋湿的衣服,好让她不会感冒。 一夜过去,她忍受着的痛苦有所缓和,到早晨时基本恢复了平静,他原以为她会过一两个时辰就会醒,哪知她一睡就是两天。他在这期间又给她把了一次脉,发现脉象除了比之前的平稳一些外还是有些奇怪,可是他并不精通医术,又加上没有这个世界的钱,所以只好干守着她直到现在。 对于脉象奇怪这点,苏朝觉得很大可能是因为她是女的。 了解了唯一知情人所知的情况,苏朝虽然遗憾发现除了她昏睡两天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但她心里也明白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疑惑。 想到都聊了这么久了,他们还没互相介绍过彼此,她笑着对青年说:“我们还没互相介绍过呢,我叫苏朝,谢谢您这几日以来的照顾,请问您的名字是?” 他对她抱拳说:“我姓方名谦,归林人士也。照顾苏小兄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青年放下手,如墨画的双眼静静回视着她,微风吹起他身后的黑墨长发,衣袍随之微扬,而他身姿稳如青松,气度似在寒潭中直立着的一把剑般,虽不锐利逼人,却极为引人注目。 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呢…… 她索性开门见山问:“您是不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方谦似乎对她居然这么问感到惊讶,随后颔首道:“我确实非此时代之人,我来到这里仅有八日。” 她好奇问:“您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岂知他摇头否定了她这个猜想,如实道:“真正有此能力的另有其人,我会来此只是意外,我正搜寻着他的踪影。” 看来有什么隐情,不过这是他的私事,她不好问太多。只是……穿越时空吗,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不过相比之下她要幸运多了,因为穿越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阿林,不像他只能露宿在外。 但就算是处于这么窘迫的情况,他依然捡回且照顾她这个陌生人,光是这一点,他就能赢得她的尊敬感激。 突然想起了一点,苏朝连忙翻找自己的口袋,可她的希望落了个空,她把钱都留在自己的购物袋里了。带到这里的只有手机和针枪,更不巧的是她没有办过也没绑定过自己的卡,自然不能通过网上付款这种方式给自己谋便利了。 嗯,也就是说,她现在跟他一样都没钱,别说回诺芝了,就连日常生活都成问题。 “方前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前辈一称不敢当,以兄相称便足矣。”方谦先是纠正了一下她的称呼,才回答她的问题,“我原本打算凑够盘缠再上路,可此处对我而言太过陌生,又加之身处魔族领域,我几次试探不得其法,便想适应后再做打算,所幸带有干粮,可勉强撑下去。” 苏朝很是理解点头,对自古代而来的他来说,现代里全是自己不熟悉的事物。虽然她不懂魔语,但好歹知道除魔族外的东西,嘛,严格来说两个人都半斤八两。 “我还是叫您方哥吧,方哥,您看这样怎么样。我懂这个时代的东西,您会魔语,我们同样需要适应这里的环境,那我们互补一下,先一起行动看看,您觉得可行吗?” 方谦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颔首说:“这于我自是求之不得,可……苏小弟真的愿意与我一道吗?” 他这个问题问得很莫名,她奇怪道:“为什么这么问?您帮了我,况且这事对我也是有好处,真要算起来可是我占尽便宜了,我当然是很愿意。” 方谦似乎要解释,但薄唇张了张又没说什么,眉宇间有一丝的困惑,最后他再次向她抱拳道:“那便如苏小弟所说的做吧,接下来的日子要让苏小弟费心了。” 明明她的年纪比他要小,他的态度始终保持着对人的敬意,这种一板一眼却不惹人讨厌的性格让她不由微笑了一下,觉得他是个蛮有意思的人。 “方哥,能跟我先四下逛逛吗?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城市。” 方谦答应了。 两人再次出公园时路上已经多了很多魔,她抱着好奇东瞧西看,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魔族和他们的城市,以前虽然耳闻过这个种族,但耳闻比不上实际用眼睛看到。相比人,魔除了头上长着角以外,似乎实力也强很多,她随意扫视下来发现没有一个魔不是血统者,这个现象让她又是一阵疑惑。 然而走没多远,她遇到了麻烦。起先她没有在意,但经过阿林训练后她对恶意变得敏锐多了,她很快发现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不那么友善。顺着那些目光看过去,几个魔冲她冷笑一下,又或者是比划一个鄙视的手势,尽管没有上来找她的茬,态度不太好却是明摆着的。 原因她是知道的,因为她是人。 通过他们这些举动,她算是明白人与魔的关系是差成什么样了,仅仅是走在路上就招来了这样的反应,怪不得阿林讲到魔的时候态度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妙。 方谦本是不在意那些魔的目光,见她看向他们,想到她可能不是很了解他们的反应,便开口道:“不必在意,相比江湖,此处的魔对人族的我们态度已算不错。” “是这样吗?态度差的话会怎么样?” “拔剑相向。即便这方并无此意,也不得不接招,最后演变为只能一方存活下来的局面。” “咦,那么严重?” “故我初到此地时,看到他们只是远远观望、并不想与我动手时,我很惊讶,也多少为此松口气。” 看来古代的人魔纠纷比现代要严重厉害多了,这也证明古代到现代的几百年间时间并没有白白流逝,两方还是变得相对和平的。 顶着魔们或是冷眼、或是带了点好奇或是审视惊讶的视线,他们把这里逛了一圈,加上有城市地图的帮助和方谦的翻译,她基本掌握自己想了解的街道分布。逛完后再次回到公园时,她的肚子终于咕噜叫出了声,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几日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奇怪的是她居然也到现在才感到饿意。 把她肚子叫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的方谦说:“是时候该进食了,苏小弟,我这有一些干粮,若不嫌弃,尚可果腹。” 她连忙说不会嫌弃,然后看着他把包袱打开,再掀开一层包裹着干粮的布,露出里头干粮的模样,像是普通的大饼,不过最上面那块只有一半。他先是拿起那半块饼,紧接着把下面完整的一块递给她,她一看他只吃那一半的饼,把饼推了回去:“我胃口小,吃半块就行了,方哥你吃这一块吧。” “竟是如此?可这半块是我昨日剩下,怕是不适合给苏小弟。”没有丝毫怀疑的方谦却有些为难,他看了看完整的那块,“那便把这块分成两半,其中一半给苏小弟吧。” 说着,他轻松一掰就把它分半了,她一边道谢一边接过。 两人在桌旁坐下,把饼递到嘴边,毫无防备的她张口一啃,然而牙齿碰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普通大饼的硬度,它坚硬得让她当即瞪大眼睛,甚至产生了自己啃的不是饼而是铁块的错觉。 她连忙松开牙齿,定眼看这个饼,从外表看没看出什么问题,当用手掰时她就感觉出来它的不同寻常来了。普通的饼她用不着什么力气就掰开了,但这个饼却需要她用上三分力气才能掰下一小块来,她不由转过去看方谦。 然而他吃得十分自然,自然到她怀疑两人吃的不是同一个东西。难道古代干粮都是这样的吗?让他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硬度。 尽管难以下咽,但现在讲究不了那么多,有可以吃的东西就不错了,所以她向他讨教道:“方哥,这个怎么吃会比较好咽下?” 她以为方谦会问她为什么这么问,他却在看她一眼后转身拿了一个竹水筒给她:“就着水吃,可能容易些。” 他的对应很迅速,仿佛早就遇到过这种情况般,倒令她愣了愣。然后她按照他说的做,虽然吃的比较慢但好歹也是吃进去小半了,剩下的就让方谦收起来放到下一次。 肚子不饿了后该谈正事了,当务之急就是赚到生活费,兼职打工是最快的捷径。可在魔族领域内找到一家肯用两个人族的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此她做好了可能会露宿很久的准备。 除去这点,她不会魔语和他不懂现代工作也是问题,要是两人能同时在一家店里打工,问题也不大,不明白的彼此问一下就好了。但最好的方法还是让方谦熟悉现代工作特点内容,让她学会魔语,这才能解决根本问题。好在他们可以互相补足对方的短处,由她告诉他有关现代的事、由他来教她魔语,只不过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对她的建议,方谦表示赞同。 商量完毕,她笑眯眯说:“魔语的事情先不急,您来这个时代有段时间了,应该有不少问题吧,您尽管问我好了。” “那就有劳苏小弟为我解惑了。”他面露一分欣喜,指向了一个东西,“这是何物?天色一暗它便发了光,圆球形状,起初我误以为是夜明珠,但夜明珠绝无如此明亮,让周围犹如在白日般清晰可见。每至深夜便自动熄灭,隔日又在日落后亮起,极有规律,我寻遍周围也发现不了操控之人气息,甚是疑惑。” 不用说,他指的是路灯。 她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一遍,虽然无法解释它的运作原理,但好在方谦是个聪明人,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于是他又转而问起了玻璃。 几个问题问下来,苏朝发现有着清俊冷静外表的他却是个好奇宝宝,每当她解释时他脸上流露出的情感不像是单纯对不解事物的疑惑,更接近于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可以说是兴趣盎然。同时他的接受能力十分强悍,让她感慨怪不得他穿越到陌生时代却不急不躁、依然心态良好。 而方谦也同样在感慨着她的耐心,他自知自己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本打算问几个最让他感到好奇的事物就打住,但她耐心细致的回答让他不知不觉就问过了度。可就算是问了这么多,她也从未露出过不耐烦的表现,让他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两人一问一答下来,直到到了十点多才告一段落,返回公园。 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露宿,苏朝躺在长椅上望着上方的亭顶,起先有些不习惯,但接受能力也很强的她很快就不在意,闭上眼不久就睡过去了。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方谦盘腿坐在另一张长椅上,闭目打坐着。 这个公园本来就没有多少魔会过来,这个时间点就更加没有动静了,周遭一片寂静。忽而他悄无声息睁开眼,目光直射向某个方向,注视片刻,他又静静收回视线。 这一夜再无其他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