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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女子嬉笑声如莺啼燕转,隐隐混着丝竹之声。  她一次次在醒来的当口又陷入沉重的睡眠中,如同被看不见的手拉入黑色的泥潭里。  挣扎着昏昏沉沉醒来,满室尽是腥甜的香气,浓重入脑。熏炉里缓缓飘出缠绵的烟圈。她捂着头坐了起来,随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披上。  身边似有嘤咛之声,她侧过头,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映入眼帘的是乌黑散落在枕上的长发,往下看背上尽是青紫痕迹。这个人翻了个身,露出安恬的睡容。  这次穿成谁似乎都没好事吧……  她解开衣服想确认一下性别,未料身边人睁开了眼,笑了一声:“公子这是……”  他飞快拉过被子整理好衣服,身边的女子却坐起来抱住他,发丝蹭着他的脖颈,一只手勾向背后的系带,笑道:“公子怎么害羞了?”  不用确认了,是男子。  不过,好像没这么黄暴的一段吧。  眼看着女子就要解开亵衣的带子,他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扔到她身上,蹬上靴子冲了出去。  楼下一片莺莺燕燕,花红柳绿。姑娘们陪着客人饮酒作乐,中间的戏台上一个身姿袅娜,穿着暴露的异域女子正在跳舞,四个角上坐着吹拉弹奏的乐师。  他急急下了楼。楼梯口是一个浑身罗绮,身材肥胖的中年女子,画着浓艳的妆容。她笑着拦在身前,轻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公子怎么急着走了,是姑娘伺候不周?等下我罚她。”  “没有没有没有,是我有急事。”他一把扯过袖子,顾不得回应女子的疑问,连滚带爬出了大门。  热闹的街市上熙熙攘攘,马车行人川流不息,街边的小贩卖力吆喝着。  “红袖居”三个大字的牌匾高高挂在那栋楼上,阁楼外的栏杆上有姑娘娇媚地吆喝着。  这次才是真的活久见……  夏泽站在街道上,衣冠不整,一脸茫然。对面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踢了靠着墙睡着的同伴,两个人一脸堆笑地走过来。  “大人出来了?”  看着他木然的脸,二人又重复了一遍。  “啊……是。”夏泽连忙点头。  “那请大人回府吧,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夏泽顺水推舟上了马。  他探着头看着这魏晋市井风情,熙熙攘攘,万民安乐。  不过,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原因。几乎每个女子看到他都蓦然瞪大了眼呆立不动,有个姑娘还砸了手里的花瓶。  “大人还是把帘子放下吧。”仆人驾着车避开一个伫立原地的姑娘,大声向车里喊话。  夏泽伸手拉住帘子,恍眼间看到街对面站着个白发老翁。等他再仔细看时,对面却没了踪影。  夏泽心情沉重地坐在马车里,为未知的命运忧心。不知为何,女子看到他都是那副神情,不知是因为太好看还是太丑。    马车停在一座府邸前,他下了车,门口的牌匾上大书“何府”二字。  夏泽一边努力思索着原剧中姓何的人,一边进了庭院。  “少爷,少爷回来了。”一群花花绿绿的美人像蝴蝶般向他扑来,夏泽一瞬间看花了眼。这些美人环肥燕瘦,各有风情,鲜艳的纱衣迎风舞动。她们凑到夏泽面前,两人抓着他的胳膊,一人抱着他的腿,一人扯着他的腰带,其余几人则拉着他的衣服。  仆人们识趣地走开了。夏泽像个橡皮泥一样被捏圆搓扁,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这些女子看着娇弱,力气倒不小。他气血上涌,受惊过度,竟是晕了过去……    醒来后已是傍晚,一群莺莺燕燕跪在地上娇声啜泣,一个头发花白,衣着华贵的老夫人正坐在床边叹气,见他醒了,拿过案几上的一碗药,黑着脸一勺勺喂他。  “母亲,我来喂少爷服药吧。”跪在最前的红衣女子提着下摆起身道。  “不用!你若是要点脸,就不该由着她们这么闹!”老夫人喂完了药,重重将碗放到了案几上。  女子委屈地跪了回去,擦了擦眼角。  老夫人转头对着一脸茫然的夏泽骂道:“家里十几房夫人天天往青楼跑,没来由丢我们何家的脸!仗着你父亲不在没人敢管你。一房一房地娶进门,哪一次不说是最后一次?哪天逼急了,我一把老骨头吊死了干净,让后世千万人来唾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畜生!”  夏泽听得好像有了眉目,这似乎是个史诗级的花心大萝卜吧。怎么偏偏穿到了这货身上?  “金乡呢?让她来看看,自己的丈夫闹成了什么样!生了孩子就在牡丹阁里当甩手掌柜,别说递茶问安,就是平常的宴会活动也不见她出席,三天两头去宫里住着,咱们家都把她惯成什么样了!”  金乡是谁?  他转头看着姬妾们,她们一脸嘲讽地交换着目光。半晌,为首的红衣女子道:“禀报太夫人,公主她又去宫中了。”  “真是放肆,也不看看她早就不是当年的金乡了!”夫人怒斥道。  金乡……  公主……  夏泽陡然转醒,眼前一黑。  这次不是去填坑了,这次是真的掉进坑里了!  想到穿到了何宴身上,他又差一点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他才舒了一口气,又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起来,夏泽在院子里闲逛。花园或走廊上碰到姬妾们,她们都对他遥遥鞠了一躬,扭头就走。把偌大的何府都逛了一遍后,旁敲侧击找管家摸清了底细。  何宴,男,年龄不敢打听,亲父早逝,母亲尹氏改嫁魏武帝曹操,娶曹操爱女金乡公主,纳数十房姬妾。问到朝堂之事,管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结结巴巴,不知所云,让他一度怀疑府中处处有眼线。不过估计对付他这样一个“冗官”应该不需要什么内探,可能是这管家生性胆小,怕说错话掉了脑袋。  唯一的好处,这人似乎才学渊博,书房里干净整洁,堆满各类文典古籍。书房的墙里有一处机关,拉开兽头铁环后,沿着楼梯向下是一件极为宽阔的密室,密室中央筑起了坛子,摆着精致的制丹炉和鼎器,密室的墙中格里堆满矿材,整个房间里尽是一言难尽的药味。  五石散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    傍晚,他坐在书房里,焚着檀香,看着何宴的书稿。一个满脸堆笑的管事走了进来,跪下呈上一个托盘,问道:“大人今晚是要翻哪位夫人的牌子?”  他凑过去拿起来看了看,竟然发现这些夫人的名字写得不太一样,排在最前的是工整的小楷,中间的是飞扬的草书,后面几个是生僻的篆书,最后一个干脆写成了异族语。他来来回回找了几遍,也没看到公主的牌子。  这管事的倒是会办事,看人下菜碟,怕是从夫人们的荷包里捞了不少吧……  “把这些统一换成小楷,别再弄得乌七八糟。”他把牌子扔回托盘中,接着道:“不用了,今晚我就在书房歇息。”  管事的跪在地上转了转眼珠,扯着公鸭嗓道:“莫不是大人不满意,韩帷再为大人寻几房貌美的夫人……”  “不是不满意,今晚想在书房清静清静,你把卧榻搬到书房里来,以后没有我的要求就别进来了。”他不耐烦地翻看着几本玄学著作,这公鸭嗓实在刺得耳朵疼。  “呃,大人莫要让韩帷为难,老夫人今天还交代,何家人丁不旺,让少爷抓紧点。大人可不能辜负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啊,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得得得,真是忍不下去了,这管事的竟然还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一脚扫翻了托盘后,将两脚翘上了案几,咯吱咯吱摇晃着躺椅,一页页翻着书。  管事的跪在地上,脸红一阵白一阵,估计这位少爷之前看在老夫人和他找来的众多美女的份上,从没拂过他的面子。  看着他一动不动还不出去,夏泽出声道:“除了公主,你给自己挑一个吧,挑完赶紧滚。”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韩帷连连磕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大滴的冷汗。  “老夫人特地交代,要回去禀报。请大人莫要再为难韩帷。”韩帷埋着头道。  “那就去公主那吧。”他就不信了,府中打探不出来,公主那还不行吗?  “那个老女人不是去宫里了吗?大人还是另选一位夫人吧。”韩帷抬头殷切地看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老女人?”夏泽变了脸色,沉声道。  “大人私底下不是都这么叫吗?”韩帷结结巴巴涨红了脸。  夏泽:“……”  正主真是要不遗余力地挥洒反派属性啊,竟然敢这样对待公主,近在眼前的大腿都不抱,还能算权臣吗?  “呸,我什么时候这么叫了?”他拖起韩帷的衣领,推开书房的门,直接将他丢了出去。韩帷在楼梯上滚了几级,脸朝下趴在地上,扶着腰嗷嗷叫着,公鸭嗓快要震碎他的耳膜了。  夏泽靠着门指着他的后脑勺道:“第一,从今往后要是再听见谁这么叫公主,一律赶出何府;第二,以后你再在老夫人面前说三道四,逼老子翻牌子,信不信老子把你送进宫里当宦官!”  “啪——”地一声,他关上了书房的门。  “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这就去通知各房各院这项禁令,另外,把今年新上的珍品给牡丹阁送去,大人饶命啊……”鸭子嗓哭叫了半天,窸窸窣窣爬起来,似乎一瘸一拐地走了。  夏泽在书房里哭笑不得,郁闷得快要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