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烟心头一沉,也算是猜到了那一锅里小火慢炖着的怕就是吴老狗放在心尖尖上的那条狗。她只觉得生命无常,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狗,如今就被抽筋剥骨做成了一锅狗肉汤。 空气中那股奇特的肉香味愈来愈浓,张凌烟就看到杵在原地的吴老狗的双手逐渐握成了拳头,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张凌烟与旁边的陈皮阿四对看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不同于自己的情绪。张凌烟看到陈皮的眼睛里翻涌着的杀意,她心下一紧,微调了脚下的步子,准备在陈皮有所动作的一瞬间能快速做出反应。 陈皮阿四倒是还没动作,那边的吴老狗就先动了,等张凌烟一行人想要去制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吴老狗迈开大步,越走越快,几步的功夫就到了一个村民的跟前,他手一挥就死死揪住了那人的领子,那人一脸诧异还未能有所反击便被吴老狗狠狠摔到了地上。 他钳着那人的手臂下了死力气往后一掰,在场的人都听得分明,那一声清脆的咔吧声,张凌烟看着痛昏厥过去的那个村民,估摸着那手臂是要就此废了。 吴老狗面如罗刹,眼神冰冷的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村民们,转身走到了那口大铁锅旁,停在了两步开外的地方,双眼凝视着那口蒸腾着热气儿的大锅。 眉头一锁,抬脚就把那口锅给踹翻了。 滚烫的汤水四处飞溅,淌了一地,那些围在锅边的村民们都在快速后退躲避着,有些躲闪不及的被溅到了,都被烫得嗷嗷直叫。 张凌烟看着情况不太好,正打算上前阻止,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陈皮阿四死死锁住了手腕,她瞪了他一眼,使劲甩了甩手,仍然没能甩开手腕上的如铁钳一般的手。 就在张凌烟和陈皮僵持的时候,吴老狗就怒吼了一声“谁杀的狗!”那村民里一个年老些的人躲在人群后面,哆哆嗦嗦的回了一句,“这,这狗我们,我们赔给你便是。” 故意拔高了声音来补很是虚的底气。 吴老狗一双盛怒的眼睛就循着声音扫到了那人的身上,他活动活动脖子,便一步一步的往那边走去。那人吓得不停地摆着手,踉跄着往后退。 那人刚想转身跑开,就被一道人影截住了去路,还未待他看清是谁,一道血液成线的就溅到了他自个儿的脸上,他只觉得喉管一痛,就说不出话来了,抬手朝脖子摸去就只看到了满手粘稠的血液,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哼了几哼就倒在了地上。 这人一倒下,众人才看清了他身后结果他性命的那个人。 是陈皮阿四。 张凌烟咬了咬嘴唇,刚刚她一个不注意就教陈皮阿四钻了空子,脱逃开来,她反应再快,也没能抓住他翻飞的衣角。她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沉声呵道:“陈皮!” 陈皮阿四只是扫了张凌烟一眼,便甩了甩手上还滴着血的刀,眼眸四处转了转,便再度飞跃起来,扑向了下一个目标。只一眨眼的功夫,又倒地了两人,皆是一刀毙命。 张凌烟知道这场面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率先向陈皮那赶去,同时对着那群还在呆楞着的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拉开啊!” 陈皮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一人,一刀子送进他的心窝子里,刀还未□□,脑袋往旁边一避,就轻易的躲开了后面人的偷袭,趁那人扑了个空,一手肘砸在了那人的太阳穴上,就打算抽刀子结果了他。 结果握着刀子的手就被张凌烟给按住了,张凌烟紧紧控制他的手,咬牙切齿的低吼道:“你是不是疯了!”结果还未等陈皮回答他,刚刚那个被砸懵的人就突然暴起,一把柴刀就向张凌烟的脑袋上劈来。 张凌烟眸子一眯,咧了咧嘴,立刻放开了陈皮的手腕,身子往后一仰,肩膀斜擦着那把刀过了去,但是右肩还是被划伤了一个口子。 这次陈皮直接一刀插进了那人的脖子里,张凌烟看着那人口吐鲜血,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不屑的一笑,抬脚就将他踢倒在地。 陈皮阿四抄着手,对她挑了挑眉,便不再理会她,径直奔着屋内去了。 张凌烟一直沉默着站在那里,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抹了抹肩膀上渗出来的血,眼风带到了地上那具尸体,眼神愈发的冰冷了。 她看了看还愣在一旁的吴老狗,只觉得奇怪得很,这得是有多么温吞柔软的性子才能忍受得了这般的张扬跋扈。 张凌烟看着血肉横飞的场面,有一度的迷失,只觉得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古墓里,那个血腥,残忍,眼泪交错纵横的一刻,所以的人都是为了物欲和生存向昔日同伴悬起了屠刀。 他们看到的那些美好,那些纵情,都是幻想,但因为他们执着着那些东西,稍微在眼前晃了晃便想要抓住再也不放开,所以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清除的。 如今的这场惨剧,不也是这样生出的吗。 所以她看着那些村民贪婪丑恶的嘴脸时,她是厌恶至极的,当陈皮阿四一刀下去的时候,她是快意的。 直到房门突然被重物砸开,一个女人的尸体就飞到了张凌烟的不远处,随即一个孩子也被丢了出来,小小的身体蒙着灰尘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下很快就渗出了一片殷红。 张凌烟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见着陈皮提着刀,满脸的血污,但没有一点是属于他自己的,本来凌厉的五官沾着这些血之后,更显得狰狞万分,一双眼睛被溅进去的血染得猩红,活脱脱一恶鬼的模样。 张凌烟踉跄了一下,嘴唇有些哆嗦,待陈皮又向一个孩子举起刀子的时候,她终于是喊了出来:“师兄!”陈皮顿了顿,见着是她,又将视线落在了那个摔倒在地的孩子身上。 那刀子还是没能送进孩子的身体里,因为张凌烟先一步冲到了那孩子的前面,徒手握住了刀子,鲜红的血液就顺着刀刃一点一点滴了下来。 陈皮稳住了手上的力气,冷声说道:“让开。” “孩子是无辜的!你别再发疯了行不行!” 陈皮感受得到张凌烟握刀的力气,他稍稍一抽刀,张凌烟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血流的更急了,但她依旧凭着意志力强撑着不肯松手。 “你若是杀光了这里的人,你知道等待着你的会是什么吗!” “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张凌烟看着被血液浸得潮湿的地面,还有这扑鼻的血腥味儿,她抬着眼皮看到院内的吴老狗不知什么时候跪倒在了地上,抱着那皮毛哭得极为伤心。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了。 但张凌烟依旧睁大着她那双眼睛,眼神坚定的直视着陈皮阿四。 陈皮看着她那鲜血淋漓的手,紧了紧后槽牙,一丢手就松开了拿刀子。张凌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麻木的松开了手,刀子就顺势掉在了地上,手掌上的伤痕深可见骨。 张凌烟面色有些惨白,但还是对着陈皮言了一声“谢谢”。 想到身后的孩子,她捂着伤口转过了身,想看看孩子有没有什么大碍,那是个小男孩儿,穿得朴实破旧,估计也就是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她将那孩子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确认他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看着张凌烟松下了劲儿,面上本来惊恐的表情突然褪去,换上的是一副充满杀意的嘴脸,眼睛里尽是疯狂,他冷冷的说道:“去死吧。” 张凌烟心下一惊,但为时已晚,一把小刀就插进了她的胸口,那孩子还在癫狂的死命往里推,张凌烟一把捏住了那细瘦的手腕,大拇指一用力,就把他手腕给折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我救了你!”张凌烟感觉悲凉万分,歇斯底里的吼道。 那孩子目眦欲裂,“你跟这些人是一伙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流着,但还是嘴硬着不愿喊一句疼。 此时的张凌烟反而冷静下来了,她柔柔一笑,轻声慢语的问道:“可是我刚刚救了你,为什么还要痛下杀手呢?” 那孩子丝毫没有感受到危机感,其实他一开始是在躲避着陈皮的过程中盯上张凌烟的,见她呆呆的站在院子中间,没有任何动作,便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 他的母亲也在这一场疯狂的撕斗中丧了命,但他很清楚,他拼不过陈皮,那么,就只能从张凌烟入手了。 哪怕她没有伤及任何人,哪怕她在最危急的时刻出手相助,但是,谁让她这么软弱,死了,也不可惜啊。 年纪不大的孩子早已看透了世态炎凉,本应该纯净的心灵早已被世俗侵蚀得惨不忍睹,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命,索性拉一个人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更可怕的是,在他看到大家都杀红了眼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有些蠢蠢欲动的,他从前只虐杀过小狗小猫,这人,还是没杀过的,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于是,他便更是盯紧了张凌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