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恪亲自给仇怀盐的肩膀上了药,又让御医去调制最好的祛疤药,仇怀盐断断续续地咳嗽着,离恪不忍心再问她什么,喂她吃了药就在一旁看着,直到她睡着。 离恪轻轻抚摸着仇怀盐的脸,声音低不可闻,“没想到你骂起人来这么泼辣,”说着笑了起来,“阿束可从来不会像你这样,不知道她骂起人来是不是和你一个架势。” 仇怀盐并没有真的睡着,心道,当然是一个架势。 离恪回居颐殿审问安岳,临走的时候交代宫人不要打扰仇怀盐睡觉,只让梅儿在里间守着,直至深夜,一枚石子从房梁上飞出打在她的睡穴上,梅儿便彻底睡了过去。 仇无崖从房梁上飞下,仇怀盐坐了起来,两人视力极好,再加上月光明亮,无需点灯就能看清对方容貌。 仇怀盐气息平稳,一点也不像病重的样子,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哥,安岳的酒你换回来了吗?” 仇无崖颔首,仇怀盐轻勾唇角,“安岳这个大理寺卿是做不成了。” 仇无崖不关心安岳如何,只是问道:“你的伤?” “无妨,”仇怀盐毫不在意,“我连鞭刑都受过,这点小伤算什么。” 仇无崖眸色微闪,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可仇怀盐却看出了他的打算,“哥,你现在剁了安岳的手后续事宜可不好处理啊,你要冷静啊。” “嗯。”仇无崖闷声答应。 仇怀盐拍了拍仇无崖的肩膀,“哥,你放心,离恪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好戏还在后头呢,你安心准备三月的乡试就行了。” “好。”仇无崖声音清冷,仇怀盐笑道:“哥,快回去睡吧,不用担心我。” 仇无崖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窗户一开一关之间带进来一股冷风,仇怀盐恍若未觉,她慢慢躺回去,一双美目里尽是冷漠和算计。 今晚这场戏完全是她自导自演的,安岳的酒被仇无崖下了药,喝了使人□□萌动,暴躁易怒,当然,仇无崖赶在绿瑶之前把下了药的那壶酒换走了。 安岳之所以会摔在雪堆里,是无崖用石子打了他的腿,当时他正路过泉清池,就算他不进去仇怀盐也会自己走出来,她故意支开所有的宫人,就是为了让安岳有机可乘,没有哪个男人看见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调戏还能无动于衷的,更何况离恪是皇帝。 仇怀盐闭上眼睛慢慢睡去,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安岳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一个都跑不了。 第二日,离恪下了早朝才去审问安岳,后者虽然纨绔娇纵,但对离恪还是有敬畏在的,昨日是因为被下了药才不知收敛,睡了一觉醒来想起昨晚那些事悔得肠子都青了,不顾宫人的阻拦,急急忙忙冲到倚霞宫找安晴求助。 安晴坐在主位上,仿佛早有准备,她让安岳去里间等着,没多久,离恪穿着朝服走进倚霞宫。 离恪坐到软椅的另一边,声音没有什么情绪,“母后,轻薄皇妃,其罪可诛。” 安晴冷冷地看着离恪,“为了那个女人,你要杀了你表弟?” 离恪掩在袖中的左手紧握成拳,“可那女人,是您儿子的妻子。” “妻子?”安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如果哀家没有记错,你的妻子应该是那个死了四年的言子束才对。” 离恪倏地抬头看向安晴,眼里满是悲痛,后者被那眼神惊了一下,继而仿佛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皇帝,你舅舅只有岳儿这一个儿子。” 离恪闭上双眼,“所以母后如此逼朕,就是因为您不只有朕这一个儿子?” 安晴眉头一跳,离恪睁开双眼,恢复了冷酷无情的帝王模样,他把手轻轻搭在桌子上,冷声说道:“今日有大臣上本弹劾安岳强抢民女,收受贿赂,他又对贵妃不轨,本该处以极刑,但朕顾及母后,不会要安岳的命,作为交换,也请母后答应儿臣一件事。” 安晴语意不善:“什么?” “不要试图对仇怀盐不利,同样的事,朕绝不会允许它再次发生”说罢起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冷声说道:“朕已下旨,安岳为官不仁,其行不端,革除官职,杖二十!” 安晴死死地盯着离恪的背影,待他离开倚霞宫后狠狠把一个杯子摔在地上。 屋里的宫人纷纷跪下,绿瑶劝道:“太后息怒。” 安晴冷笑一声,挥退了除绿瑶外的所有宫人。 绿瑶压低声音问道:“太后娘娘,您真的要答应陛下吗?” 安晴嘴角的弧度有些扭曲,“当然,”又不顾绿瑶的惊讶接着说,“哀家不动她,可别人要动,哀家可管不了,淑妃和德妃,这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哪个会放过她?” 绿瑶垂首道:“太后英明。” 离恪回居颐殿换下朝服去了长乐宫,没让宫人通报,径自走了进去。只见仇怀盐腿上盖着被子,身上披着一件小袄,身前摆着一张檀木桌,正在认真地写着什么,离恪勾起唇角,“怀盐,在写什么?” 仇怀盐闻声抬头,放下手中的笔,“啊?陛下来了怎么也不告诉臣妾一声。”说着就要下床,离恪连忙抬手示意她别动,自己走到床边坐下,“朕担心打扰你休息,没想到你精神这么好,写的什么?” 仇怀盐给离恪倒了茶,“臣妾觉得好多了,可能是吵了一架气血通了哈哈,闲着无聊就练练字。” 离恪瞧她气色果真好了不少,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又把目光转移到桌面,他看了看仇怀盐的字,又看了看旁边那本册子,不禁有些惊奇,“怀盐,你的进步真是不小,再练些日子只怕写得比姚文安还要好了。” 当初看见仇怀盐随手写的字和翰林院文书姚文安有些相似,便拿了一些他的手稿给仇怀盐,没想到才短短四个月,仇怀盐的字就已经练的这么好了。 仇怀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样子像只神气的小猫,离恪爱极了她这个样子,仿佛那人还在世上。 而仇怀盐假装没注意到离恪的眼神,问他安岳怎么处置,离恪的脸色顿时不太好,握住了仇怀盐的手,柔声说道:“怀盐,你也知道他是喝多了,母后她又……所以朕只能革了他的官职,又下令廷杖二十,不能重罚……” “臣妾就知道会这样。”仇怀盐撇了撇嘴。 离恪一时语塞,仇怀盐却坏笑起来,“臣妾有个主意。” “你说。” “再让他进宫一次,然后把他灌醉,再骗龙纤瑶去沐浴,让安岳去非礼她,到时候龙纤瑶一定会拍死他!怎么样?” 离恪简直哭笑不得,仇怀盐还在滔滔不绝,“还有长孙语潇,她长得也挺好看,还有其他嫔妃,实在不行还有太妃,太后就算了……也不知道安岳好不好男色,那几个王爷长得也不错,再……唔……” 眼看着仇怀盐越说越没谱,离恪捂住了她的嘴,屋里的宫人一个个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离恪万分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住打住,朕答应你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你快放过朕的嫔妃和皇弟吧。” 仇怀盐勉强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你怎么收拾他我不知道,不过无崖不会让他好过倒是真的。 离恪松开手,仇怀盐耸了耸肩,突然想起什么,坐得离离恪远了些,后者不明所以,“怎么了?” 仇怀盐低着头,小声说着:“他昨天碰过我……臣妾……”说着,不自觉地拉紧了衣服。 离恪心里软软地痛,把仇怀盐拉进怀里,“这不怪你,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你别难过,朕还是喜欢你方才的样子。” 仇怀盐一只手轻轻揪着离恪的衣服,轻轻点了点头,不用问离恪她也知道,这位皇帝已经起了除掉安岳的心思。 离恪搂着仇怀盐,视线又飘到了那些字上,他拿起那本册子,封面上写着“姚文安”三个字,离恪微微点头,“姚文安,怀盐,你倒是提醒朕了。” “什么?” 离恪用手指敲了敲那本册子,“这个姚文安,原本是大理寺副卿,因为多年前的一桩旧案,被贬去了翰林院做一个文书,如今安岳这个大理寺卿被撤了,论起资历来,没人比姚文安更适合接替他了。” 仇怀盐捂住了耳朵,“后宫不得干政,不听不听。” 离恪笑着拿开了她的手,“好好好,朕不说了。” 仇怀盐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另有打算,离恪所说的那桩旧案,自然是言闵之案,姚文安是言闵的门生,当初在大理寺当副卿,政绩优异,言闵被定罪通敌叛国,朝廷上下很多人为言闵求情作保,其中就有姚文安。 结果可想而知,姚文安被先帝降职,去翰林院当一个只负责整理文卷的文书,如今安岳被撤,仇怀盐写着姚文安的字在他面前晃,他自然会想起这个前大理寺副卿。 仇怀盐知道,离恪自然不会直接提拔姚文安,他会先找个由头把他调回大理寺,再找机会让他重任寺卿,这样姚文安自然会感念离恪的知遇之恩。仇怀盐拇指在中指第二指节上摩挲,离恪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想要拉拢的人,将来却要为他人所用。 二十廷杖,安岳那种细皮嫩肉的大少爷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勉强能行动,过了一个多月他又能活蹦乱跳,于是不甘寂寞去逛青楼,结果第二天早上回府的时候被人揍了一顿,那些跟着他的家丁都被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安岳也没看清打他那人长什么样子,腿刚养好胳膊又废了,气得安岳叫苦连天。 梅儿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把这事告诉了仇怀盐,后者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哥,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