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淡昽,北辰圣主,弑君杀亲,爱好刑具,怪诞善变,穷凶极恶,肆意妄为—— 活了这么久,在北辰向来是一出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她,有一天,被她看上的小太女,当作知心大姐姐倾诉。 卿淡昽没有像话本里觉得这个小妖·精软萌可爱,风风火火地上演一折《狠戾圣主的小太女》,经历各种比天下大势还厉害的分分合合后终于HE。她此时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想打人。 知心是不可能知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知心的。 但是,这孩子果然还是笑着好看啊,纵然那个笑容极其假。 她微微俯下/身,眼眸难得柔和:“当然。” 殷玖看着她不似作假的语气,微微握了握拳头。她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可是,我不讨人喜欢...”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一次,无论是少卿还是正卿,因她时常请假,都不是很喜欢她。 连少卿和正卿性子这么好的人都不是很喜欢她,她真的讨人喜欢吗? 若是郄梓歆在场,肯定会抓紧机会倾诉衷肠,情诗出口如水流淌般自然。 但是此时是卿淡昽在场。 闻言,她张扬一笑,笑容明媚:“为君,为何要让臣民喜欢?不过一群蝼蚁,他们只要仰敬着君便好。” 殷玖沉默片刻,才抬眸认真道:“我希望自己可以当一名让臣属愿意真心工作的君王。” “荒谬。”卿淡昽嗤之以鼻,“下之私欲岂能尽?人心不足蛇吞象。” 殷玖微微蹙眉地看着她,“吾以为主礼仪,辅刑禁,方为为君之道。” “世间纷乱,以刑止刑,以杀止杀。”她一字一顿。 见殷玖还想说话,她眼眸中凶光大盛,语气狠厉:“是本尊太过纵容,竟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殷玖这才想起即使是墨懿也不敢对她过于放肆,微微垂下眼眸。没有多久,她又抬头给了卿淡昽一个极淡的笑,极其温顺:“是我之过。” 卿淡昽哼了哼,语气也好了许些:“当然。” 看她认错认得快,就勉为其难饶她一次! 殷玖保持着淡笑,将书放回,就要离开。 卿淡昽在心中不悦地“切”了一声,一把拉住她。 她诧然回眸。 卿淡昽移开目光,“不过,你既然愿意为此跟本尊争辩,不就代表你其实心中有数了?” 殷玖愣了愣,良久温笑道:“谢圣主提醒。” 卿淡昽又沉默了。殷玖眨了眨眼,想要离开,却被她紧紧抓住,只好无奈地淡笑着看着她。 良久,卿淡昽这才扭捏着道:“既然你心里有数了,那么本尊就祝你——” “——成为一代仁君。” 严刑厉法鞭笞天下的卿大圣主祝愿太女成为一代仁君,实在是有趣呢。 殷玖闻言笑了笑,面上笑意终于带了几分真意:“承您吉言。” “呐,就当是你今日带本尊来此的报酬罢,”卿淡昽移开目光,似乎若无其事道,眸中微有光芒闪烁,“对了,本尊今日前来的原因...” “生辰礼物,收下吧?”她从怀中取出一方水晶镇纸,试探性地递给她。 殷玖微微一惊,不敢接受。 卿淡昽此时倒是不由分说地把镇纸塞到她怀里,眼眸一瞪,“上次送你的夜光珠都没要,这次又不要,你不给本尊面子吗?” 她的凤眸瞪起人来十分有杀伤力,殷玖怂了怂,还是把水晶镇纸递还给她,“无功不受禄...” “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你口口仁义道德,连这句都不明白吗?”卿淡昽哼哼道,她为了送出这个礼物,可是特意让浮危帮她找了一些外域的礼教经典背诵,这会儿没有任何准备的小太女面对准备齐全的她绝对没有任何防守之力? 殷玖沉默:“...您什么时候成我长辈了?” 卿淡昽移开目光,“莫要在意细节。” 混蛋浮危!回去就揍他! (浮危:嘤嘤嘤,我只是觉得您成为这家伙的长辈之后就不可能把她拐上/床了。) 殷玖轻笑一声,“多谢您的抬爱,但玖受之有愧。” 卿淡昽没好气道:“夜明珠和镇纸,二选一。” 哼,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用得着这么推三阻四的吗。 殷玖无奈道:“那玖就却之不恭了。” 她说完便敛眸,微微抿唇,斟酌语言后方再次开口:“您可以告诉玖,历史上那位嫁入墨氏的北辰圣主的事吗?” 卿淡昽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许久方笑道:“待到尘埃落定时,自有人解释。” 现在,还不是时候。 殷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卿淡昽却转移了话题:“走罢,你也该回去了。” 殷玖咽下已经到喉咙口的话,沉默地离开。 卿淡昽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的呆,也转身走了。 ...... 殷玖知道墨懿已经回宫后也回到宫中,非常熟练地抱过一半的奏折,冲墨懿微微一笑。 墨懿见状心情极好地笑道:“毓儿今天出去不是去逛街,是去收生辰礼物的吧?” 殷玖眉眼微弯,柔和清雅:“陛...父皇莫要取笑我了。” 墨懿闻言心情更好了。 他拿过殷玖抱走的奏折中的一部分,转身对杞翃吩咐道:“去将《贞观政要》取来给毓儿。” 杞翃没有多久就回来了,将书简递给殷玖。后者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温和地道谢后又埋首于奏折堆中。 墨懿信手批阅完自己的这份奏折,面上带笑地看向殷玖。殷玖还在与剩下的几份做斗争,纵然觉察到了目光也没有抬眸。 终于,将奏折全部处理好后,她才抬眸与墨懿对视,温和唤道:“父皇。” 墨懿点了点桌案,眼眸带笑:“朕想问一问,你明日要去大理寺点卯吗?” 殷玖微微颔首:“若是您同意。” 墨懿笑道:“朕同意了。还有,把乐霁带回去罢。” 殷玖起身:“谢父皇。” “无妨。”墨懿悠然道,“你明日工作完记得回来,朕留一半奏折给你。” 殷玖:“...诺。” 不说这句话还能好好地父慈女孝! ...... “舍得点卯了?”退朝后,作为常朝官的袭弭才得知了殷玖点卯的消息,早上被言官怼的怒气微消,没好气地看着殷玖。 殷玖微笑着:“多谢少卿关心。” 袭弭“嘁”了一声,“本官哪有关心你!” 他拉过一边的大理正,“你不在,陛下调来的大理正可比你认真数倍!” 这个大理正是从御史台调来的,原是个监察御史,但胜在兢兢业业数载。殷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躬身施礼:“见过大理正。” 她没有多管大理正的慌忙地让她免礼,直起身笑吟吟地对着袭弭,带着许些揶揄问道:“大人此话的意思是,理正没有下官聪慧,故要用认真弥补?” 袭弭冷然道:“不是。” 大理正讪讪笑道:“我确实比不上殷寺丞,望日后寺丞多加指教。” 殷玖微笑:“不敢当。” 袭弭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你就作罢。”他拂了拂衣襟,似乎想拂去不存在的灰尘,“对了,你跟我来。” 殷玖乖巧跟上,大理正沉默良久。 ...... 屋外。 袭弭看了看周围,确认周围没有人,这才问道:“你觉得那个大理正如何?” 殷玖闻言,笑了笑,含糊道:“似乎不错。” 即使自己方才给他脸色,他也没有多加怨怼之色,原因可能是心胸开阔,但是更像是工于心计,毕竟能在帝京中生活这么多载,怎么可能是天真单纯的人? 袭弭蹙眉,“你以前也是在御史台的,跟他有交流吗?” 殷玖想了想,道:“他...存在感极低,过于孤僻内向。” 袭弭蹙着眉,“我看见他和杞统领交流。” 殷玖一惊,“他?” 她心中念头急转,想起前世大理正并非此人,而是另一个家伙,办事也是不错的。 为什么陛下这一次派了此人过来? 不过,既然跟杞翃有联系,那就证明基本对她无害。 她敛眸,掩下那抹异色,微笑道:“既然和锦衣卫有关系,那就代表只要不轻举妄动违法乱纪,那就无妨了。” 袭弭心中也是知道的,但是听她这么一肯定,心中大石头蓦然落地。他恢复冰冷的神情,“哦。” 他拢拢衣袖,道:“回去罢。” 殷玖却递给他一支簪子,笑道:“昨日打搅了少卿的好事,所以拿太女的发簪来弥补。” 袭弭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双手笼在袖中,没有任何伸手去接的念头。 殷玖笑道:“就算是当作下官送给令嫒的生辰礼物罢。” 昨日一日让她知道了,打着送生辰礼物的名号,没有人会坚持拒绝。 袭弭迟疑片刻,看了看那支发簪,确认不是什么名贵的繁丽发簪,这才接过,“知道了。...我代囡囡谢过了。” “不敢当。”殷玖施礼,“那下官便回去了。” 袭弭看着手中雕琢简单大气的玉簪,眸色微微一暗。 殷玖身上一股龙涎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