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大理丞乐霁坐在马车中，好奇地这边戳戳那边戳戳，试图再戳出一份桃花酪。　　　　殷玖端坐着，眼眸中含着几分无奈的纵容，“小心戳坏了马车，陛下让你用俸禄赔。”　　不卖身，赔不完。　　　　她拿起桌上奈止泡好的茶，微微抿了一口，对着奈止笑道：“手艺见长。”　　　　奈止淡淡道：“您喜欢就好。”　　　　乐霁收回手，以手支颔疑惑问道：“你升为大理正，为钦差也勉强够了；但我即使升官后也不过大理丞，陛下为何派我随你一同？”　　　　为钦差的一般是高官，大理正作为五品也勉强算是入了中等官的范围，而根本没入五品的她为什么会被派遣来陪同？　　　　更何况...她看了一旁冷静淡定的奈止一眼，微有几分忌惮。　　　　这位可是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也不过是随行人员，她又有什么资格前来？　　　　殷玖微笑道：“陛下不过是觉得我近来不热了，准备再帮我炒波热度罢。他知道我跟你好，所以就拉上你了。”　　　　身为五品官却被委派为钦差，足够让京中的人重新想起她了。也足够告诉那些天天上奏弹劾她的人她还没失宠，(划掉)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划掉)。　　　　觉得她改行了就好惹了？分分钟让陛下弄死哦。　　　　奈止颔首，“确实如此，升官也不过是因为区区八品评事为随同者太过不妙了。”　　你当陛下看你顺眼给你升官？错，是陛下不想殿下带你出去丢人。　　　　乐霁心塞。　　她就这么走了裙带关系？　　　　但是，只要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走关系也无妨。　　　　殷玖见她安静下来，在她方才戳过的地方微微一碰，又出现一个暗格。她从中取出一盘的枣泥山药糕，在乐霁略带惊诧的目光下放在面前的桌案上，微笑道：“吃吧，到了驿站再去补充物资，虽然可能没有御厨做的好。”　　　　奈止移开目光，在心中“嗤”了一声。　　笨蛋乐霁，不知道乱碰是不可能召出暗格来的吗？　　好在陛下早就料到乐霁的好动了，没有给她们准备乱碰会触动暗器的马车，不然现在乐霁就被刺成筛子了。　　　　奈止见她安静吃糕，想了想，对殷玖道：“为了节约时间...不，陛下不是看那家伙太碍眼想让您早点抓他回去，只是单纯地想让您早点回去，”她话刚说一半，便发现殷玖欲言又止，连忙解释道，“为了节约时间，没有走官道，直接走捷径，路上可能遇上一些颠簸，请谅解。”　　　　殷玖唇边笑容微淡：“陛下知道吗？”　　奈止微微颔首：“陛下批准了。”　　殷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奈止这一口气还没松，便有人进来了，禀报道：“灭山贼十余人，尸体如何解决？”　　　　奈止下意识地看向殷玖，问道：“您以为呢？”　　　　殷玖微微抬眸看向她，语气淡淡：“既然陛下想节约时间，那便毁尸灭迹罢，以免告知官府平白浪费时间。”　　反正也是山贼。　　　　那人闻言连忙退下处理。　　　　乐霁埋首在糕点中，闻言微微眯起眼，问道：“这是何处了？”　　　　奈止看了殷玖一眼，见她面上没有不赞同之色，才回答地名。　　　　乐霁若有所思，之后在殷玖耳边说了什么，使殷玖笑出了声。　　　　奈止：“？？？”　　这个地方怎么了？　　　　殷玖见她一脸疑惑，斯条慢理道：“云销说，这个地方有个山寨，曾经绑架过洙王殿下。”　　　　奈止唇角一抽，殷玖继续笑着道：“云销说应该不止十几人，为了防止之后有人寻仇，还是把整个山寨弄掉罢。”　　　　她云淡风轻地笑道，眼眸中毫无笑意地看向她，奈止顿时凛然道：“诺！”　　　　她立刻起身出去，马车暂时停下，由专人去剿匪。　　　　殷玖笑了笑，眼眸沉沉。　　为祸一方之人，绝无姑息可能。　　　　奈止方离开没有多久，殷玖就敛下了郑重的神色，装似轻松地对乐霁道：“云销，你可愿为太女做事？”　　　　乐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奈止还没走多远，就帮太女挖墙角？　　　　她斟酌片刻，道：“太女是未来皇帝，我岂有不为之办事之理。”　　潜台词：不要让我帮她干些违法乱纪欺君罔上的事哈。　　　　殷玖没有料到她是这种圆滑的回答，微微一愣，随即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我小觑你了。”　　　　乐霁唇角微扬，“你这么说话，迟早会被打死。”　　　　“你这么说话，也迟早会被打死。”奈止撩起帘子，冷冷道。　　咒太女死？怕不是想被陛下赐两百杖(律规定笞杖不过二百，故二百为极数)。　　　　乐霁被她这话噎了噎，但托殷玖的福，和这位从三品的高官相处惯了，也被怼习惯了。　　　　殷玖见她回来了，很明智地转移了话题：“处理好了？”　　　　奈止摇头，“还需要一些时间。若是您等不及，可以去周边的市集看看，不过地小人寡，吃食简陋，怕是不合您的心意。”　　　　殷玖道：“无妨，我去后面休息会儿。”　　　　她拉起还在吃枣泥山药糕的乐霁往后面的小室走去，乐霁一脸茫然还不忘顺手把枣泥山药糕端上，奈止微微蹙眉，却不好说什么，终究只能长长一叹。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山寨已灭，有六人受伤。”　　　　奈止微微垂眸，淡淡道：“那便命他们暂时留于此地，处理后续，待回程接上。”　　　　手下欲言又止。　　　　奈止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道：“殿下年幼，自然有很多需要学的。”　　包括这所谓的“顺手”剿匪是不是“顺手”。　　　　她理了理衣袖，确认自己身上没有粘上灰尘，“日后这种事，莫要告知殿下，有事本官担着。”　　　　她看了看案上那盏用尽的茶，眸色略微柔和些许，“毕竟...还是个孩子。”　　　　......　　　　乐霁扫了一眼低调奢华的后室，明白了皇家出品无一不奢之理，顿时羡慕嫉妒恨地坐在地上的软垫上继续吃着枣泥山药糕。　　　　殷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旁呆立的侍女，微微笑着亲自点上了熏香，看向乐霁的眸色温润：“云销，我们继续上一个话题罢。”　　　　乐霁看了一旁站立的不止一个的侍女，质疑地望向殷玖。　　这种都是陛下眼线的情况下还敢说？她的小伙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殷玖轻轻地扫了那些侍女一眼，轻轻淡淡地道：“若是什么都不会做，连主子的脸色都不会看，只会站着，还不如仕女图，便宜，还不用粮食。”　　　　侍女们顿时面色大变，几个胆小的已经退了出去，还有一个胆子大些的不屑道：“不过是太女的走狗...”　　　　为了确保秘密，墨懿给她安排的都是只知道她是太女的人的宫女，本想省事，却不想反而闹出了更大的麻烦。　　　　殷玖揉了揉眉心，面上笑容依旧温和，“你们啊...虽然是采女出身，但是也没有资格冒犯我这个官职在身的走狗罢？”　　　　乐霁放下手中糕点，淡淡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把人打出去。　　　　殷玖回眸微笑道：“云销就好好吃糕点罢。”　　　　她看向那个面露忌惮之色宫女，微微挑眉，笑道：“是谁告诉你，我好招惹的？”　　　　她蓦地直接把人踢出去，奈止一惊连忙走来，看见殷玖一脸笑容的模样暗叫一声不好。　　　　殿下平日里是喜欢笑，但绝不是这种笑！　　　　她冷冷扫了宫女一眼，殷玖悠哉悠哉地道：“此人侮辱于我且污染了我的眼睛。”　　　　她笑了笑，语气平静：“可能要麻烦你处理一下了。”　　　　奈止敛眸，“不敢。”顿了顿，又询问道，“您以为如何为好？”　　　　“今日天气不错，绞后丢入山林，也算是安慰了今日被惊扰的生灵。”殷玖风清云淡道，“我与云销有要事商谈，莫要近前。”　　　　奈止应诺，亲自将人拉下马车，丢给随行低等人员，淡淡吩咐一句便离开了。　　　　那些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中冒出光芒，不耐烦地将女人的嘴堵上，拖到山林中。　　　　不多时他们就回来了，别人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也不点破，对视几眼后便有人去请示奈止是否出发。　　　　仿佛无事发生过。　　　　......　　　　殷玖把侍女全都赶出去后神清气爽，乐霁看着她，终究还是开口询问道：“虽说她有罪过，但略施惩戒便可...”　　　　殷玖自然知道她因家世原因自小到大都是无人伺候的，就算有仆人也不是这么用的，自然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她笑道：“云销，若是有一日你家中仆妇试图爬上令尊的床，你会如何对她？”　　　　乐霁道：“我家中不会有这般仆妇。”　　　　殷玖缓缓笑道：“再怎么说，陛下都是我母亲的，即使母亲不在意，我也在意。”　　　　乐霁才想反驳，转念一想也对。　　凭什么男人睡女人就要求那个女人自此为他们守身如玉，换成女人为何不行？　　　　从小放养的乐霁观念开放，故勉强点了点头。才点完头，意识到不对，“那你母亲为什么二，二次生子了？”　　　　殷玖：“...”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回到之前那个问题上...若是有一日你不想为官了，你可愿看在我的面子上继续为陛下的肱骨之臣？”　　　　乐霁看着她，良久淡淡道：“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