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即使罗君无不邀请她,她也会前往。前世她不曾警觉,这次她怎会放任诗言肆意妄为?更何况,她想知道,经此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诗言的去处。 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叶徐之必定不会放过诗言,但毕竟有扶摇子在,即使叶徐之有心惩治她,也不得不从轻处理。 深邃的眸光扫过眼含怨怒的诗言,她会心一笑,问罗君无:“为何要邀我一同前往。” 也不知罗君无是否察觉她的异样,只朝她俯身道:“臣初来乍到,还未能熟悉京城事物。” “让我为你领路?”叶枝嗤笑道。 “请公主赎罪。”罗君无不置可否地说。 “罢了。”她笑道。罗君无的确是初来乍到,留在大宋不过两月,鲜少有闲暇时,自然没有熟悉过京城环境。但是,太尉府岂是一个下人都没有?罗君无素不会有求于人,怎么如此毫无顾忌地邀自己偕同呢? 罗君无不会做多余的事,他总会有自己的思量。 “七日后我来找你。” “臣告辞。”罗君无面不改色地道过别,就带着诗言离开了。 途中,诗言不满地拉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嘟囔道:“若要视察京城,随意找个奴才便好了,何必要麻烦朝阳公主呢?” 罗君无神情淡淡地看她一眼,将袖口从她手中挣脱,昂首,双眸微眯,望着天空,呢喃也似的说:“她有心护大宋黎民江山,既然她不知从何做起,我便帮她一把吧。” 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他的语气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悲伤,这是诗言从未见过的罗君无。她很期望看见不同的罗君无,这使她内心尤为地满足,而当她想到这种不应该出现在罗君无身上的东西出现时,是因为大宋的朝阳公主,这种满足逐渐变得扭曲。 她面无人色地看着罗君无的侧脸,两侧的拳头紧紧捏起,双眸猩红。那其中的情绪,叫人不寒而栗。 何时对师兄有了别样的情愫?诗言很清楚地记得,在那片冰天雪地里,他怀抱着他人的画像,从一片白雪皑皑的画面里走出来时,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空空如也。即使浑身冻得青乌、全身僵硬,每走一步都难如登天,但他抱着怀中的画卷,一丝都不肯松懈。 大抵是幼时的耳濡目染,诗言觉得此刻的罗君无圣洁得可怕。 他背靠着岩石坐下,身上结出了一层冰霜,那微颤的唇瓣似乎在说些什么,诗言听不清。他抱着怀中的画卷,视若珍宝,那时师父说,他能从雪山里活着走出来,是因为信念。因为他有必须要做的事,而这件事,促使着他活了下来。无由头的,诗言认为,那副画卷上的一定是个人,而正是这个人,让罗君无活了下来。 她,想成为那个人。 已经被无数人抛弃过了,她,想被人视若珍宝,想成为能够让师兄存活下来的信念。师兄是独一无二的,若连如此强大的师兄都将她小心地捧在掌心,就一定,不会再被他人所遗弃吧? “师兄为何要帮她。”诗言垂下脑袋,将眼中狂风暴雨一般的情绪遮掩下,胸中如有擂鼓,让她几乎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是大宋的公主。”罗君无毫不词钝意虚地回答。 骗子。诗言轻笑起来。 与罗君无同为师兄妹八年,朝夕相处八年,她如何会对罗君无一丝一毫都不了解?想留在大宋是真的,想帮叶枝也是真的。分明表现得深不可测的师兄,为何会在师父门下废寝忘食地习辅国之道?为何会在来到大宋不足三日就做下如此草率的决定? 他的说辞诗言不信。 师门十年,为何? 如果他所习十年之功,只为护大宋安危,诗言不信。分明素不相识,分明从无瓜葛,为何要留在大宋?她不甘心啊。 她不能成为让罗君无活下去的那个人、她不能被罗君无捧在掌心,那任何人也不能。即使被天下人所厌弃,也不能。 反正,她都是个弃子,都没关系吧。 “师妹。”罗君无忽然唤了她一声,看向她的眼中多了几分无奈,“日后莫于公主作对了。” “嗯。”诗言笑魇如花地点点头。 会有以后吗?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