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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的嚎啕声引起众人侧目,她腿一软就扑倒在男子身上,男子接住她,先昂首请示了一番顾一,在得到他的首肯之后,才将老妪扶到桌边坐下,还替她倒了杯茶水。    “怎么了?”男子面含担忧,给老妪顺了顺气,生怕她一个呼吸不顺畅就倒了过去。    与此同时,孙撷之顾不得惊讶叶枝与顾一如何会相识,连忙跑到老妪身边,“奶奶,你怎么来了?”    老妪也就是孙婆婆,她左右看了眼男子与孙撷之,泪水潸然地拍了拍他们的手,喘了好几口粗气,才道:“我闯祸了!方才我见一名外地女子长得很水灵,就想将她说过来做我孙家的孙媳妇儿……”    孙撷之不知她反应为何如此剧烈,一转头便看见了叶枝,她轻抚着孙婆婆的背部,指了指叶枝,“你说的可是这位婪儿姑娘?”    “婪儿姑娘?婪儿……”孙婆婆望了过去,竟是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婪儿……是朝阳公主的乳名,当真是朝阳公主来了,我可闯大祸啰!”    叶枝与顾一面面相觑,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叶枝更是茫然地凑上前,谁知那孙婆婆颤抖得更厉害了,她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问道:“孙婆婆可有事找我?”    “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草民糊涂,竟无意冒犯了朝阳公主,草民罪该万死,只是我家孙儿是无辜的,还请您不要迁怒于他,老妇愿以死谢罪!”    见孙婆婆有下跪的趋势,叶枝忙上前搀扶住她。    “孙婆婆,您把朝阳当什么人了?您又不是将我直接绑回了孙家,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我骗了公主……”    “您骗我说你孤家寡人,有个孙女还早逝了,于情于理该生气的也是您的家人吧?”叶枝抬眸看了眼孙撷之,后者却窘迫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这么说你是不怪罪草民了?”孙婆婆有些不敢置信。    “您就放心吧,您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为何要怪罪于你呢?”    本就没有动怒的缘由,她又如何会怪罪呢?倒是这孙婆婆有趣得紧,为了自家孙儿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    虽然叶枝觉得无关紧要,顾一显然就不会让这件事情轻易地过去。他紧锁着眉头,瞪视着男子:“长辈债,晚辈偿。小五,扣除你两月的俸禄,可有异议?”    被唤作小五的男子颓然地点点头,他面无神情地看着孙婆婆,低声道:“奶奶,今年我的俸禄又让您给败光了。”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我还不是为了你的亲事在操心!要是你早些给我找个孙媳妇儿、让我抱上曾孙子,我还懒得操心呢。”孙婆婆一个爆粟赏给了小五,嘴中还颇有微词。    “……”小五和孙婆婆无声地对峙了片刻,他忽然扭捏地看向顾一,犹豫不定好半晌功夫,才说道:“将军,属下不叫小五。”    “你有异议?”顾一眯起眸子,不悦地看向他。    “属下不敢。”见顾一表情不善,小五当即偃旗息鼓。    他安抚好了孙婆婆,又兀自朝叶枝抱了抱拳,道:“多有得罪,还请公主见谅。”    叶枝点了点头,示意无碍。    震野这才从震惊中走出来,他踱步到几人身旁,疑惑地问:“你叫小五,刚才还有个叫小六的,你们是一家人吗?”    “并非如此。”小五默然地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    小五动了动唇瓣,欲言又止,他窥伺了眼顾一,不知该怎么回答,此时梨园外正好行步如飞而来一人,来人还离得有些远,他就破天荒地招呼起来:“小二,事情办好了?”    “……”    “……”    “……”    被称作小二的男子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疑神疑鬼地看向周围,见确实没什么异样才慢慢朝几人靠近。    “将军,东西已经置办好了。”来人朝顾一委了委身,又疑惑不解地看向小五。    “咳,有劳了。”顾一掩唇轻咳了两声,看上去颇有些窘迫。    自方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言的孙撷之不知再想些什么,叶枝轻拍她的肩膀,笑道:“生气了?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所以才没告诉你。”    孙撷之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神十分认真,她问:“听说你一直将顾将军唤作哥哥?”    “是,怎么?”叶枝挑眉道。    不知她脑中在想些什么,神情居然羞赧了起来,她瞥了眼顾一,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你做不成我嫂子,你看我做你嫂子如何?”    “……”叶枝怔愣了片刻,瞬息之后才哭笑不得地说:“你这么语出惊人是跟谁学的?”    “我没说笑……”    “我看倒是不错,但倾城哥哥同不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孙撷之泄气道:“顾将军要是同意了,我还问你干嘛。”    像孙撷之这般豪爽的人是叶枝最爱结交的一类人,她不免大笑一声,揶揄道:“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倾城哥哥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不解风情许多。”    这可不是叶枝危言耸听。早些时候,就连叶徐之都在他人的怂恿之下去过花街柳巷,而顾一就是雷打不动的,绝不靠近这些烟花之地,恐怕到现在为止,连女子的小手都还没碰过!    她的笑声引起了众人瞩目,孙撷之连忙捂住她的嘴,又在耳边轻声地问:“我以后还可以唤你婪儿吧?”    “当然!”叶枝眉弯眼笑地说。    随后孙撷之向几人告辞,将孙婆婆搀扶了出去,叶枝几人听完了小曲儿也自然是打道回府了。回到府中,叶枝去给吉光喂了些马草,又找到震野,说明来意后,震野便道此事最好先告诉顾一,于是叶枝又去找了顾一。    “倾城哥哥,我打算明日启程回京。我要做的事也做好了,罗大人让我替他问候你一声我也带到了,就没理由继续留在邱南,所以我打算和震野将军明日启程回京。”等叶枝找到顾一时,顾一正在院中练枪。    早知瞒不住,顾一也并不打算瞒着叶枝。他将□□放下,迈着修长的双腿向叶枝走近,“先坐下。”    指了指一旁的石桌,先自顾自地坐下,轻喘了几口气后再看向叶枝,“京中近日有异,陛下希望你暂时留在邱南。”    “有异?发生了何事?”叶枝皱眉问道。这些日子她并没有听到关于京城的消息,但蜀北都没有战事传来,京中又怎么会生乱呢?更何况,若是小打小闹,叶徐之绝对不会让她暂时留在邱南。    “京中近日因官员不和一事闹得风生水起,百姓更是对师弟身为太尉一职心存质疑,如今京城百姓都在声讨师弟不该成为大宋太尉。”顾一神情凝重地说。    “因百姓而起?”叶枝有些惊讶。    “嗯。在阡将军头七的第二日,师弟就和阡决一同启程北上了,在途中遇到行刺,”他凝视了一眼叶枝,后道:“来人应该是为了试探师弟,并未下杀手,但阡决自始至终都在袖手旁观,此事被有心人流传,误导京城百姓以为大宋官员不和,大多数百姓都在袒护大宋官员,其中还有人在暗中推动,现在已经到了逼陛下割去太尉一职的地步。”    “那罗大人他如何?”叶枝前世并未听说过这件事,但她没听到风声不代表不曾发生过。萧月吟这件事,已经给了她很大的教训,她不会再掉以轻心了。    “师弟如今在蜀北,此事对他还产生不了影响,但毕竟是民心,朝廷不可能置之不理,陛下恐怕得花些功夫才能将此事平息下来。”    “会是何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呢?”叶枝并不担心罗君无,这种事对罗君无的确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在某些时候,他是个很我行我素的人,就像他决定了留在了大宋,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不会再后悔。    “不知,此事连陛下都还未彻查清楚。”顾一顿了顿,“我觉得,不是大宋百姓。”    “京城里已经许久没来过他国的人了,户部也没有记载……”她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给顾一。    接过叶枝递来的手帕,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摇头道:“在大宋还有一种人,他们被称作江湖人士。父亲在书信中说过,萧月吟拥有一枚胡中子的令牌,自然与江湖人士有些关系,如果是他的授意,仅是散步些流言,并不逾矩。”    闻言,叶枝为难起来:“若是江湖人士暗中推动,皇兄岂非是拿他们没办法?”    “我想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让你暂时留在邱南。京中现在已乱作一团,蜀北虽有师弟和阡决坐镇,但士兵萎靡不振,天崇国兵力强盛,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乱子,北燕和大梁若在此时趁机而入,大宋的局势就有些危险了。”    “不义人素来不屑与他国为伍,邱南现在是最安全的吧?”    顾一点头道:“对。你和震野就暂时留在邱南,等蜀北传来消息我就带兵抄近道北上,彼时你和震野留在这里我也放心一些。”    “不可,”叶枝却不认同他的想法,“如果京城是乱子是萧月吟的授意,那大梁应该早就收到了消息,他们现在按兵不动必然是忌惮着你还在邱南,若你一离开,就算我和震野在,也难保军心不齐,若大梁进犯,邱南恐怕会失守。”    “可是蜀北失守……”    “倾城哥哥,罗太尉是你的师弟,你不相信他吗?”叶枝唇角含笑地看着顾一,眼中有些顾一看不懂的东西,她笃定地说:“我相信他。皇兄也是因为相信他,才会让他和阡决一同前往蜀北镇压,所以,我们将蜀北的安危交给他吧。”    她脸上的坚定不移让顾一愣神了片刻,瞬息之后,他将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不是不信他,只是担心蜀北的士兵会因为流言仇视他。阡决在蜀北的影响力并不低,若他不能信任师弟,那蜀北没有人会听从师弟的话。”    “阡决是个看得清大局的人,在紧要关头他知道该怎么做。”    沉默了半晌之后,顾一忽然问起:“朝阳,你还记得十年前从太守手里救出来的那群孩子吗?”    “记得。”叶枝道。    “半年前,不义军进犯邱南,我看见他们了。”    “那又如何?”    “他们过得很好,长得比我还要强壮许多,但他们口出狂言地说要攻下邱南。我领兵迎战,将他们打回去了。”他的语气中,有些难得一见的笑意。    大抵是顾一话中的笑意明显,让叶枝神情都柔和了许多,“尽管是老相识,也不能让他们将邱南攻破了。真是痴心妄想。”    “他们说,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等他们攻下大宋,洗清了冤罪,想再去偷喝一次宋丞相果酒。”    有些关系亦敌亦友,即使过了十年也不会改变。    “痴人说梦。大宋怎么会被他们几个毛头小子攻下呢。”叶枝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真想亲自见上一面。    “什么毛头小子,他们可比你还大上几岁。”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立场是十分重要。若都是寻常家的孩子,有些事就会变得简单、平凡许多。而这种平凡,叶枝不能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