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不会忘了你。”柳晓楠想把女儿抱在怀里，可他只能隔着铁门，含蓄地安慰说：“叔叔也是做爸爸的，爸爸怎么会忘了自己的女儿哪？你爸爸一定是因为工作没有结束，或者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才没有回来看你。”

柳絮飞问：“叔叔也是来看女儿的吗？”

柳晓楠说：“是的，叔叔的女儿也在这所学校里读书。叔叔也是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女儿了，可叔叔又不想打扰女儿的生活和学习。相信叔叔，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外面坏人多，以后你不要在校门口守望了。”

“叔叔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我把她喊来，跟叔叔见上一面。”

“不必了，叔叔已经见过她了。”

上课的铃声响了，柳絮飞挥手再见。柳晓楠一直站在校门口，望着女儿带着失望与遗憾走进教室。他想给女儿留下希望，又怕希望给得太多，难以兑现。他决定不再来偷偷见女儿，他相信事情总有解决的那一天。

屋内传出压抑的哭泣声，柳晓楠再次敲敲门，他说：“柳絮飞，爸爸来看你来了，你给爸爸开开门。”

过了片刻，房门打开了，柳絮飞泪流满面地站在柳晓楠的面前，略微低着头，啜泣不止。她想看一眼爸爸，又害怕见到爸爸的真实面容。

柳晓楠拉着女儿走进房间，为她擦去泪水，笑着说：“你抬头仔细看看爸爸，爸爸是不是去看过你？”

柳絮飞缓慢抬起头，一眼认出柳晓楠，正是在校门口，跟她谈过话的那个叔叔。她大喊着：“你那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爸爸，你为什么才来看我呀？”

柳晓楠双手扶着女儿的肩膀，让她在床上坐下，自己搬过椅子，坐在女儿的对面。他握着女儿的手说：“柳絮飞，不管你现在能不能理解，爸爸都要先跟你讲讲我和你妈妈的故事。”

柳晓楠从他和伍艳丽一同工作时讲起，讲他们如何相爱，如何不得不分开；讲纺织厂的倒闭，讲伍艳丽所面临的困境；讲他如何把伍艳丽母子俩接到养殖场，伍艳丽如何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柳晓楠说：“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不要怨恨你妈妈，你妈妈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你是她唯一的最好的安慰。这一切都是爸爸不好，以后爸爸会好好爱你的。”

柳絮飞垂着头不言语，她暂时还不能理解爸爸和妈妈的故事。柳晓楠伸出手掌，把女儿的手平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比较了一下，手指又细又长，很相像。他又伸出脚来，脚掌对脚掌，跟女儿的脚比较了一下，同样的又瘦又长。

柳晓楠笑道：“你看看，你长的像你妈妈，手和脚却像爸爸，爸爸是货真价实的爸爸。”

柳絮飞破涕为笑，终于敢正面看着爸爸了。等了十三年的爸爸，跟妈妈要了十三年的爸爸，如今爸爸就在面前，她却觉得很陌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一切都像梦一样，她一时适应不了，消化不了。她想叫一声爸爸，却又喊不出来。

柳晓楠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你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是双胞胎，他们都在读大学。我跟你妈妈商量过了，如果你愿意，以后住到爸爸家里，跟着爸爸一同生活。你阿姨是大学教授，待人和气善良，她还能辅导你做功课。”

柳絮飞直直地看着爸爸，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爸爸。

柳晓楠懂得女儿的心情，他说：“先不急着做决定，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跟爸爸回家，见见哥哥姐姐，哥哥姐姐也很想见你。然后我再带你回趟老家，老家有你奶奶、老爷爷老奶奶、姑姑叔叔。在爸爸家住上一段日子，开学前你再做决定。”

柳絮飞点点头。柳晓楠拉着女儿站起来，说：“跟爸爸出去见见你阿姨，然后跟爸爸回家，好吗？”

柳絮飞趴在柳晓楠的胸前，低低地叫了一声：“爸爸！”

女儿的头，抵在柳晓楠的下巴上，他轻轻拥抱着女儿，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父女俩的骨肉亲情，十三年来的牵挂和思念，终于骨肉相连融合到一起。

柳晓楠双手捧起女儿的脸庞，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感叹着：“女儿长大了，快有爸爸高了，是不是？”

柳絮飞露出快乐的笑容，她说：“爸爸有些老，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柳晓楠笑道：“你想象的，一定是爸爸年轻的时候。爸爸今年五十二岁了，在十三岁的女儿面前，当然有些老了。爸爸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

柳絮飞也笑着：“爸爸现在也是很帅气的。”

听到爷俩欢快的笑声，伍艳丽和孟想想走进屋里。孟想想端量着柳絮飞，对伍艳丽说：“女儿长得还真像你，多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柳絮飞叫了一声阿姨。孟想想对柳絮飞说：“柳絮飞，阿姨别的做不到，辅导你功课是没有问题的。住到爸爸家，你可以不去补习班，还能给你爸爸妈妈省下一笔钱。”

孟想想的亲和力，是无可抗拒的。柳絮飞对伍艳丽说：“妈妈，我住到爸爸家里，你同意吗？”

“妈妈同意。”伍艳丽给柳絮飞重新梳洗一遍，换上一身新裙子，把女儿正式交到柳晓楠的手里。

柳晓楠拉着女儿的手，跟伍艳丽父母和货车司机告辞，又对闻天说：“闻天，爸爸带着你妹妹回家，爸爸以后再来看你。”

闻天“啊啊”地答应着。柳絮飞对闻天说：“闻天哥哥，他是我们的爸爸，对吧？”

闻天高兴地喊了一声：“爸——爸”

柳絮飞对柳晓楠说：“爸爸，闻天哥哥一直没有忘了爸爸。”

柳晓楠对女儿说：“你闻天哥哥，心里是透明的。”

一行人下楼，伍艳丽亲自把女儿送到柳晓楠的车上，弯腰嘱咐着：“到了爸爸家里，要听爸爸和阿姨的话，不可以再任性了。”

抬起身对孟想想说：“嫂子，我把女儿交给你了。如果你不记恨我，我还想跟你做姐妹。”

孟想想说：“这话言重了。晓楠爱过的，我都会去爱，我们当然是姐妹。我看那个货车司机挺好的，为人挺实在的，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伍艳丽说：“我是得好好过日子，不然，对不起嫂子和晓楠的一片苦心。”

孟想想上车，跟柳絮飞一同坐在后排座上。柳晓楠开动车子，缓缓地驶离。

伍艳丽站在原地不停地挥手，女儿离开了，交给了她的爸爸，她觉得她自己的新生活也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