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三章(1 / 1)关键词首页

这个话题来得有些突然,但是双兖不觉得意外。  她和李小阮认识好几年了,却从没见过李小阮的爸爸,似乎她的父母根本就没住在一起。无论是家长会、出门逛街还是旅游,从来都是李小阮和李妈妈一起,这样的家庭状态自然算不上正常。  双兖问她,“是这几天的事吗?”  “开学前一天。”李小阮的声音低了下来,“我爸突然就来了,和我妈吵得不行。”  双兖推测道,“所以你是染头发给他们看的?”  “是啊。”李小阮垂头丧气道,“我知道这样没有用,反正他们迟早都是要离婚的,一见面就只会吵架。”  “那你……”  “但我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婚啊,他们可是我爸妈!”李小阮发泄般地用筷子戳着碗底,“他们要是离婚了肯定会让我跟着我妈,这样我以后可能就见不到我爸了。”  “不会这样吧……”双兖尝试着安慰她,“他是你爸爸,想见面一定还是能见到的。”  “你不懂。”李小阮摇摇头,付了钱以后率先走出了店铺。  双兖心情低落地也付了钱,跟在她后面慢慢走。  李小阮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而且是一个优秀又真实的好朋友。但是现在李小阮这个情况,她却连安慰她都做不好。    第一周的周末,双兖回了中新。  她到的时候,只有凌霂云和陈娟在,晚上也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吃的晚饭。  她不是很想看书,于是就在得到了凌霂云的允许之后,进了玻璃房捏陶瓷。  陶艺拉胚机不停地旋转着,双兖双手握着泥胚,一会儿扩展一会儿拉伸,半晌也没定下来到底做个什么形状。  她一直在走神,想着李小阮的事,心里又担忧又浮躁。  玻璃房的门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她也没注意到。  直到他矮下身把双手盖在了她手上,向内侧微微用力,“你再这么拉下去,泥胚就要裂了。”  訾静言回来了。  他把手上的外套放下,一条腿在拉胚机前屈起,另一条腿压住了双兖的围裙边角伸直,面对着双兖坐了下来。    这是个非常男人的姿势,双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他环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一抬眼他的脸就近在咫尺,半长的头发已经过耳了,眼角和嘴唇都有些红。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愣了愣。再一看,她才发现他今天穿的竟然是西装,外套脱了,衬衫的扣子也扣得严严实实,十足正式。  这份正式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訾静言就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把袖扣和领口的第一颗扣子都解开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后,他把手接着叠在了双兖手上,“想做个什么样的?”  看得出来他并享受西装的束缚,更喜欢随心所欲。  双兖答非所问道,“言二哥哥,你喝酒了?”  訾静言含糊地“嗯”了一声,“中国人就是喜欢在酒桌上谈事情。”  双兖追问道,“你不去醒酒吗?”  他身上的酒气实在是有些重。  “不用,没醉。”訾静言再次道,“做个什么样的?细口的还是广口的?”  双兖想了想道,“细口的吧。”  她看西游记的时候,每次都觉得观音菩萨手里那种细口的小白瓷瓶非常好看,玲珑可爱。  “拇指卡住泥胚的内壁,用力网上提,往里收……”他认真地手把手教学着,虽说是没醉,话却比平时多了些。  双兖听着他真是含了酒般的低醇嗓音,渐渐就送了手上的力气,任由他带着自己的手去捏着泥胚成形。    “好了。”訾静言把瓶口拉好,松开了她的手,“这样可以么?”  双兖看着已经初步成形的小瓶子,余光里也能看见瓶子背后訾静言雪白平整的衬衫,她迟疑了一瞬道,“下面能不能再窄一点?”  訾静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瓶子底部,“这里?”  “再上去一点。”  訾静言往上移了一点,“这里?”  “对。”双兖说。  “瓶口已经捏好了,有点薄,不能再动了。”訾静言看着瓶子皱了皱眉,“我来做,你看着?”  瓶口太窄了,两个人的手一起做肯定是不行了。  “好。”双兖点点头。  然后她就安静地开始欣赏他修长白皙的五指把瓶子一点点修成了她说的形状。  其实这样就不像观音菩萨手上的那个白瓷瓶子了,底部变得圆圆的,没那么精致了,可爱了很多。  原本的那个形状才刚刚好,只是她想在和他这里多呆一会儿,于是临时胡乱改了要求。  今天的訾静言穿着衬衫西裤,喝了酒,给她的距离感却莫名消失了,有种难得一见的亲近感。    片刻后他顺利完工,洗了手回来道,“你要现在上色么?”  如果只是简单地涂一层色,不用等风干就可以上色。  双兖也去洗了手,摇摇头道,“白色的就好。”  “什么图案都不要?”訾静言问。  双兖不好意思地又摇了摇头,“我不会画。”  在陶瓷瓶上画图,至少也需要一点功力或者天赋吧,她自己做的陶瓷并不多,现在还办不到。  訾静言微微颔首,“喜欢什么图案?”  双兖脱口而出,“百变小樱!”话一说完她就觉得有点赧然,都是初中生了,还说喜欢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  訾静言却略一思索道,“桃矢?月?还是要魔法杖之类的?”  双兖被他这连着的三个问题惊得张大了嘴,不答反问道,“……你看过?”  她还以为他是绝对不会了解这种少女漫画的,就算他要看,那也至少应该是灌篮高手那样的。  “百变小樱从96年就开始连载了,那时候你都还没出生。”訾静言说。  言下之意是,既然她看过,他当然也看过。也对,他曾经还送过她一套库洛牌。  “那……”双兖颇有些期待地看向他,“里面有你喜欢的角色吗?”  她很希望他说小樱。  如果说他身上兼有着月的强大美丽与雪兔的温柔体贴,那和双兖贴近的角色也就只有小樱了。一样的年纪小,一样的永远在他们面前是个孩子。  “没有。”訾静言答得非常干净利落。  “哦……”双兖收拾好自己破碎的期待,低声道,“我喜欢雪兔……”  “知道了。”訾静言从工具柜里找出了一只细毛笔和白色染料,走到了那只刚做好的小瓷瓶前。  双兖的目光好奇地跟着他跑。    訾静言用毛笔蘸了染料,在瓶子表面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个人物的侧脸,末了还给他添上了一副圆框眼镜,尽得神|韵。  双兖看得目不转睛,原来这样也可以啊……泥胚那么软,她从来都不敢拿笔在上面乱戳线条,就怕一个不小心用力把哪里给戳坏了。  “先这样放着,别的等风干了再说。”訾静言把手上的东西放回了原处。  “言二哥哥,你是不是学过画画?”要不然怎么能画得那么轻松,同样的操作要是换了她,难度得上升十个等级不止。  “算是吧,小的时候上过很多兴趣班和特长班。”訾静言放好了东西,竟然没走,拿了张软垫又坐在了地上。  “奥数班?”双兖问他。  “也学了别的,但都不长久。”訾静言说。  他和肖邺就是在街舞班熟起来的,两个人一起从小学练到了初中,直到大吵一架动起了手,他就再没有去过练习室了。  “都没学了吗?”总感觉很可惜。  “没兴趣了。”訾静言看着她道,“你想看的话下次我找一个哥哥给你表演一段,他是专业的。”  肖邺是出于爱好才报的班,这么多年就没断过练习,不像他,放弃得早。    “肖老师的儿子?”这是双兖唯一听他提起过的朋友。  “嗯,叫肖邺。”  訾静言话语里的语气很是随意,既然可以随意支使那个人,就说明他们俩的关系一定是很好了,但是……  “言二哥哥,那个……”双兖说得颇为小心,趁着訾静言的酒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以前为什么会打他啊?”  为什么?  訾静言陷入了沉思,喝了酒脑子沉,要想过去的事,需要费点时间。  双兖有点后悔自己贸然问出这种问题了,她小声补充道,“不回答也没关系的。”  訾静言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笑了笑道,“那时候天天打架,肖邺跑来把我骂了一通。”  全校通报批评里三天两头都有他的名字,肖邺看不下去他这么混日子,又气又急地就来质问他了。  訾静言道,“一吵起来就动手了。”  但是现在仍然是至交。    “你们关系真好。”双兖略带羡慕道,随即又想起了李小阮染头发的事,苦恼道,“小阮爸妈好像要离婚了,她为了这个把头发给染了,我觉得可能是想刺激她爸妈……”  訾静言挑了挑眉,“你的那个好朋友?”  双兖苦着脸点头,“学校里好多老师和同学现在都盯着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没用的。”訾静言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你跟她说了,她也未必听得进去。”  “那我……”  “尽量不要让她做出格的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双兖见他说得笃定,安心了一些,“我明白了。”  訾静言站了起来,“不早了,早点睡。”  他走出几步,又倒了回来,双兖弯腰拿起他的西装外套递过去。    “忘了。”訾静言忽然凝视了她两秒,喝酒后的眼神有些缥缈迷离,不像平时那么平静淡漠。  双兖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随即訾静言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声音里有些笑意,“是怎么把泥巴弄到这里来的。”  很快他就收回了手,转身道,“晚安。”  “……晚安。”双兖呆呆地看着他走远,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后知后觉地脸红了起来。  做陶瓷把泥巴弄到耳朵上就像是吃饭把米粒给弄到了脸上,都是丢人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没有长进。双兖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