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六.胭脂镯(1 / 1)往事剪首页

十    后来白宜去见了苏宛燕。    相当阔派的府院,秋风瑟瑟,正中种了棵桃树。桃花开了一季,又败了一季。    自从数年前,苏贾越遭人暗杀,苏三小姐销声匿迹后,苏魏两家婚约解除。魏承泽也不知去向。苏大小姐知书达理,依然温婉,嫁人生子。    “你来问我的小妹?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十几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  苏宛燕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    “不过,白小姐,你长得可真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苏宛燕微微眯起眼睛,“她也姓白。也是巧。”    “巧合。”白宜点头。    “也是。”苏宛燕又看了她好一会,低头重新去沏一壶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可能像你这般年轻。”    “这么多年,你再从未见过苏长青一面?”白宜追问。    “没有。”苏宛燕叹了一口气,眼角却挑起笑意,“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从小就知道的。如果她不想,就没人能逼她去做任何一件事。”    “穿裙子,学绣花,关禁闭,为父报仇。”白宜摇头,“这些,她一个都不想。”    说到为父报仇的时候,苏宛燕手抖了一下,良久,点头道,“吴桂林。是了。我就觉得,他死得也太巧。”    话毕又抬眼,看了白宜许久。  “你又是谁?你又有多了解她?”苏宛燕摇头道,“我是她的姐姐。我是她的姐姐。”    “世上的事很怪吧。”良久,苏宛燕平静的声音又响起。  “我父亲功劳累累,曾经为姓吴的挡过枪子。为他能上刀山能下火海。吴桂林还是为一己私利,毫不犹豫出卖了他。”  “很多年前。我父亲年轻气盛,酗酒打架,拿一把枪招摇过市,还打死过一个木匠。后来木匠的孩子被一户人家收养,改名魏承泽。奇怪吧。”  “小妹出生时,我娘就去世了。爹让我照顾她。小的时候她就叛逆的不得了。明明只要听话一点,就能博父亲青眼相加。她就是不这样做。明明我对她也不是那样好,甚至事事算计她,她却还是把我当成她最亲的亲人。”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苏宛燕喃喃。  “什么都知道。”    “魏承泽是魏家养子。他恨我爹,他想娶我,也是为了报复。还记得我爹死的那一天吗?爹提早回南京,就是魏承泽通的信。他早就和暗杀党羽混在了一起。”    “但我还一心想要嫁给他。即使这样。”苏宛燕摸了摸绣布上的一只黄雀。  “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我也恨我爹。”她微微眯了眯眼,似乎陷入一段回忆时光。  “从我还小的时候,为了一碗米粥,他就能将我打得皮开肉绽。他一向夸我聪明。他就是喜欢乖乖听话的人。他总说自己以我为荣。从前他也是很喜欢长青的。小妹生了病,父亲便将我又打一顿。我烧得手脚冰凉,却还要跪在妹妹床前,半夜给她煮药熬汤。”    “凭什么?”苏宛燕忽然笑了笑。“记得小的时候,她总喜欢偷溜出去玩,每一次她被抓回来,也都是我告诉父亲的。”  “凭什么?爹只该是我一个人的。苏长青的性子,他不会喜欢的。”    “魏承泽从来都喜欢小妹。这我也知道。”    “很多年前,他来找我辞退婚约,那时我歇斯底里的问她,‘那个野丫头有什么好?’是不是挺可笑的?”    那些往事里的时光,有人死了,有人还活着。  还有人停在原地,等来等去,怎样都回不去过去的时光。    “白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她蠢极了。她为什么总是那么蠢?”  “我好讨厌她啊。”  “她死在哪了?怎么不回来见见我?”  她的手抖了抖,绣针扎到手指上,落下血来。    十一    “祁宁。”  南京的小巷人流攒动。古董贩信口开河。  衬衫青年双手捧起一只瓷瓶,掂量过后,又摸了摸。身后女子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许的迟疑。    “怎么了?”    “我....能问你件事吗?”    “当然可以。”祁宁点头,露出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容。    “你认识我三姨吗?白连棠。”午后阳光明媚,白宜抬手遮了遮眼,“据我推测,她似乎很久以前就是一名欲望师了。”    这让白宜很吃惊。一个生平无甚交集的亲人,有朝一日却忽然和自己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我不认识。”祁宁摇头,“但听说过。归零社知名前辈之一。冰雪聪明,手腕了得。”    他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白连棠,外号一杯倒。嗜甜如命,不喜吃酸。被她啃过的每一根糖葫芦都惨不忍睹。”    “..........”    “就连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关于苏长青的。”祁宁微笑。“其实一开始谁也不知道白连棠躲起来收了个野徒弟。只听说白连棠身但兼重任,要求加薪而不得,一怒之下消失两年,跑到老家当了个女红师父,对外美其名曰补贴家用,实则享受了几年滋润日子。”  “直到若干年后。那时白连棠已经复出归零社好多年了。某日她不知听到什么风声,抛下手头麻烦,奔赴香山。大家都议论纷纷,毕竟此次白连棠亲自出手,有人问过她,她只说道,自己的得意门生有难。”    “香山佛堂暗杀事件。吴桂林死后,那行凶女子一身桃红衣裳,清丽如莺,眨眼就被几把枪团团包围,说出自己姓甚名甚后,她趁众人愣怔之际,翻身跳出窗外,跃如红叶林。混乱中,有人击中了她的肩膀,她只踉跄一下,依然跑得飞快。”  “白连棠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乱作一团。白连棠一路杀过去,谁对红衣女子抬抢,当场全部被你白三姨秒杀。深入山林,白连棠再不见她踪影,找来找去,忽然看见地上一串血迹,就跟在后面找去,直到一串水声传来,血迹在一条滚滚白江前戛然而止。”    白宜顿了片刻,“苏三小姐跳江了?”    祁宁点头,叹气道,“就此音信全无。据说当时水流湍急,苏三小姐又身负重伤,几乎没可能活下来。”    白宜沉默良久。  忽然又笑了笑,“没想到我三姨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经过一番比较,祁宁终于决定拿起一只白玉簪,小心别到她的发髻里,然后他拍了拍手,满意的退后一步观赏。    “白连棠,人称归零社里一枝花。绝非浪得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