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眉心微蹙,细细衡量了一番自己的处境。这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荒山野岭被刺杀,显然家族里也是乱得很,她不想给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不知道她的家世,她亦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也不想知道,伤好以后大家便天涯陌路了,再也不会相见。但是倘若送他回去,一路上不免被有心人看见,也免不了被他家人扣下问东问西。
萧楚何看见顾盼不知从哪儿翻出些笔墨纸砚来,翻找的时候掉出来一幅画儿,画着儿时在这里练剑的小姑娘,应当是几年前别人在这个小木屋里为她画的。萧楚何还不曾来得及看清落款是谁人,已被小姑娘胡乱卷了卷重新塞进去。
小姑娘把笔墨纸砚递给他:“呶,你写封信,我让信鸽给你送到家里,也好让你父母安心,派人来这里接你。”
顾盼说罢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小木屋以后怕是不能来了,免得被有心人盯梢。
萧楚何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右臂,可怜兮兮道:“写不了。”
“我替你写,”小姑娘坐到他对面,“你说,我写。”
小姑娘算得上是半个文盲,虽说萧楚何让她写的字都会写,但这封信里藏着何种字谜何种暗语,小姑娘一概不知。此时的她依旧写不出晏初那一手行云流水的飘逸字体,不过一撇一捺都写的极其认真,还算得上是齐整。
小姑娘坐姿端正,衣袖中露出一小截手腕,在阳光下白得发亮。一阵风起,吹得小姑娘衣衫鼓了起来,暗香盈袖。
萧楚何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字,嘴角忍不住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一笔一划和她这个人一样,虎头虎脑的。
小姑娘吹了几声口哨,便有几个肥硕的信鸽飞进了小木屋。
萧楚何打定了主意要和小姑娘多待一段时间,以取得小姑娘的信任:“天色已晚,且不说这信鸽能不能飞到我家,就算到了地方,这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我今晚怕是依旧回不去。”
萧楚何这番话还算有理,顾盼四处翻翻找找,终于翻出一件冬季的斗篷来,抖了抖灰尘:“你今日既然走不了了,晚上睡在这儿就盖这个吧。”
夏末秋初的白日倒还算不得很凉,草丛里的蝈蝈和着树上的知了滋儿哇乱叫,莫名惹人烦躁。但山里温差大,晚上夜风分外冷峭,萧楚何看起来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顾盼还真怕他夜里冻出什么毛病来。
见萧楚何又要露出虚伪的感激涕零的神情,顾盼几步上去把斗篷上的狼毛糊在萧楚何脸上:“别想太多,我只是怕你被冻死。”
小姑娘天生长了副娇软模样,小手小脚的,颊边还有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凶狠起来着实有点难度。就算生起气来,也不过是个翘起尾巴的炸毛小猫,一点也不吓人。
萧楚何把斗篷搂在怀里,下意识说道:“斗篷上还带了些香气,莫不是姑娘身上的味道?”
顾盼咬了咬牙:“别蹬鼻子上脸,不要以为我救了你就不打你,我只是没想好该打你左脸还是右脸罢了。”
萧楚何尚未觉出方才那句话的不妥,反倒再次拿起斗篷细细闻了闻。
这举动着实有些轻佻了,顾盼一时气恼,猛的戳了一下萧楚何小臂上的伤口。
萧楚何尚不知自己哪里惹恼了小姑娘,伤口骤然的痛意疼得他龇牙咧嘴:“大侠!侠女!快住手!”
一声声侠女喊得顾盼心花怒放,她对萧楚何冷眉戾目了许久,至此终于勾起一抹称得上是笑的弧度。
“不想叫我恩人,叫我侠女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