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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格道:“戚娇娇就是个疯子。”  路小单问道:“你能给我们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傅青格语气很不客气:“怎么,杀人还要讲究这些吗?”  路小单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不出来她好奇这几个字了,憋了半天找到了一个非常拙劣的借口:“……说不准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傅青格唇角微微上挑,他冷漠道:“误会?我原本活的挺好的,不就是说了句她长的不错,这人就疯了一样。”他把头转向路小单,路小单便看着他的脸,傅青格道,“我是个画师,喜好美的东西是必然的,可是再美的物件多看上几眼也会让人厌烦,何况她如此纠缠于我。”  路小单不知道痴狂的感觉,她就问封雁北:“为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执念到这种地步是什么感觉?”  傅青格凉凉道:“你可以等你的封大哥把戚娇娇抓住以后问问她。”  路小单道:“你这个人说话好不客气。”  傅青格道:“我只对美人客气。”  路小单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好看呢?”  傅青格道:“美人不喜欢废话。”  路小单便道:“胡说。”她师娘明明废话连篇。  傅青格果断道:“你必然是个不漂亮的。”  路小单有些受伤,她长的没那么丑的,就是不是特别好看:“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封雁北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他现在看不见,说错话也是正常的。”  路小单说:“我有自知之明的。”她又问,“戚娇娇很好看吗?”  封雁北道:“戚娇娇是天下第一美人。”  傅青格此时的语气方有些缓和:“她穿红衣的模样比芍药还要艳丽许多,我曾为她画过许多张画。”  路小单道:“我可以看看吗?”  傅青格道:“自然可以。话说回来,封公子愿不愿意答应我?”  封雁北没别的想法,目前来说他的执念就是他找到他母亲留下的东西:“我答应你。”  傅青格道:“既然如此,这几日还请你多留意附近的情况。若没有其他事,那我便回去了。”  封雁北拦下他:“要是你死了呢。你的点评害死了那么多人,惹下那么多仇家,若是你死了该怎么办?”  傅青格道:“有辜公子在,在下不会有事。何况听你的意思,你也不希望我死的早,是不是?”  傅青格拄着盲杖离开了,路小单也回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会有伙计敲响了她的门,说是一位姓傅的先生送画给她看。路小单连忙去开门,有两个店里的伙计抱着一个卷缸进来了,里面放着的应当是傅青格先前说他那几张戚娇娇的画。  那伙计说:“那位傅公子说了,看完以后这画随姑娘处置,卖了也好烧了也罢,都无所谓。”  路小单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卷缸的画。  为了方便看的清楚些,路小单在桌上放了两个烛台,然后把画铺展在桌上,一幅一幅的看。  每一张画画的都是一个穿红衣的女人,她容颜确实艳丽非常。画中的她是个洒脱美丽的女人,画中的在莲池中起舞;在茶案前微垂头颅,玉手端起瓷杯,双眸宁静的看着手中的瓷杯沉思;或者坐在秋千上荡起,脸上露出娇俏又不缺艳气的微笑。  路小单看完后便将画收起,然后逐一放回了卷缸。  第二日,封雁北一大早就把她喊了起来。  路小单被他喊醒以后匆忙梳洗好,问封雁北起这么早是要做什么。  封雁北说:“今天带你出去玩玩,对了,我看你能自己走动了?”  路小单说:“昨天晚上从你房间回来就感觉好了很多,应该是恢复正常了吧。”  封雁北点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那正好,我们先去马厩看看重弦和危月,我在告诉你信里写了什么。”  路小单点点头,封雁北不经意间看到她房里的卷缸,便道:“他把画给你看了?”  路小单说:“是啊,好多张,戚娇娇确实很漂亮,但是她没我师娘好看。”  封雁北笑道:“那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幸看见你师娘了。”  路小单说:“迟早会见一面吧?”  封雁北今日换回了白衣,路小单觉得他好看的又要成仙了,路小单想要是他配上一把剑该多好,她便问道:“封大哥,你的剑还能拿回来吗,炽寒宫又是什么地方?”  封雁北道:“此事说来话长,再说了,没了剑我还有铁扇。”  路小单立刻想起了那把扇子:“对了,你那把扇子是什么材质的啊,能防水的吧。”  封雁北道:“这把扇子还是你师父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何所制。”  路小单有些眼馋:“哎呀,师父总是把各种好东西藏起来。”  楼下依旧有不少人,断腿断胳膊的人越来越多,可上山的还是一波接一波,看样子他们短时间还没是不会放弃上沅南山的打算。路小单看了看人群,没有看见认识的人,她也就不再关注这些。  二人去马厩看了看自己的坐骑,马厩还挺干净,看得出来是经常打扫,两匹马过的应该还不错。路小单抱着危月祖宗的脑袋说了好一会话才放开,末了还恋恋不舍的为了它一把草料。重弦用脑袋拱了拱封雁北,仿佛在问他怎么不学路小单一样也来抱抱它。二人出了客栈一路往镇子外的无名湖走,那里没有多少人,足够僻静。  “封大哥,”路小单道,“信里写了什么?”  封雁北从怀里摸出那封信,递给了路小单:“你自己看一看。”  路小单接过信封下意识的用手摩挲了下信纸:“这纸……”  封雁北问道:“怎么了?”  路小单摇了摇头:“没什么。”她打开信,信纸上娟秀的字体工工整整,她看了几眼,很尴尬的还给了封雁北,“有的字我不认得。”  封雁北有些懊恼:“那我读给你听。”  封雁北便读了起来,信中写着:  “曲圆亲启,  我从橖北回来了,已经有三四年未见过你,我很思念你和母亲。我本来想让疏岭帮我写信,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日不愿搭理我。  阿圆,我感觉我最近很奇怪。自从我在橖北见到了神树,我就有些不近人情味了。那日伍妹说我最近总是在发呆走神,我有些怕,会不会我也会变得像我父亲那样呢。我不知道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到一个人身上后果会如何,但我现在有了他的孩子,我很开心。可是我时不时就会想到父亲,我听挽生姐姐说我们这些人都是有着不配为人的缺陷的,我忘不了父亲的样子,我真的害怕会变成那副模样。  那日我听到军中有人说我是个怪物,说我是个妖女。阿圆,我好委屈。可是我自己也觉得我像是一个怪物,都说我杀人不眨眼,说我一个女人没有慈善之心。我时常想疏岭他是不是也这么想的我。  阿圆,你最近过的如何呢?我在修习神树教给我的术法,我现在已经能拔开他给我的剑了。在橖北的时候神树就劝告过我,说我终究是血肉之躯,修习这些必然会有报应。阿圆,我不怕报应,报应这东西时灵时不灵的。  我写的是不是太多了,我觉得我心里害怕极了,若是有一天我也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一定要让人通知挽生姐姐,一定要让人杀了我。”  路小单听完良久无言,最后尴尬的说了一句:“听你读好奇怪啊。”  封雁北也尴尬道:“我读着也很奇怪。”  二人默契的不再提这个,转而讨论信里的东西。  路小单道:“你觉得里面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封雁北道:“不清楚,不过我隐约有些感觉。”  路小单道:“她去过橖北,她一定不是一般人,你知道你外祖父是谁吗?”  封雁北并不知道橖北这个地名代表着什么意义。路小单道:“橖北有棵神树,传说是神殒时神的一缕头发化成的。”  封雁北听完沉默片刻:“……其实我以前并不信什么神魔鬼怪,但是……”  封雁北告诉了路小单一件事。  他娘在出事以前就把他送到他爹那里了,送他走的那天是。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分离母子二人自然是不好受。游楚荆更是知道此次一别可能再不能相见,更是悲痛欲绝,那天说来奇怪,就在二人于山谷谷口分别之时,天忽然就下起了大雪。  封雁北道:“我母亲她眼泪流的越多,雪就越大,我替她擦干眼泪,雪就不再下,直到我坐马车离开,天上又开始下雪。”  路小单见他说着说着竟露出了有些难堪的神色就连忙打断了他:“封大哥,你对我说实话,你母亲是谁?”  封雁北略有错愕,他僵硬半晌还是说了实话:“游楚荆,就是那个叛军首领。”  路小单又道:“你父亲呢?”  封雁北声音沉了下来:“封峤。”  路小单不想让封雁北看出来她早就知道了,她就把苏云昭扯了出来:“云昭姐姐给我说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封雁北垂下眼,低声道:“兴许她还没死。”  路小单知道他说的是游楚荆,她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说:“你母亲姓游,我觉得我得去问问师娘了,我感觉你母亲和这个姓都给了我很熟悉的感觉……”  封雁北神色略有抱歉:“没想到这个也要麻烦你。瞒着你,对不住。”  路小单道:“不碍事的。”她往湖边走了几步。这里的雪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化的痕迹,湖面也是冰封着,她说:“这里都被冻上了,过几日我们怎么放河灯呢。”  封雁北道:“离这有些距离还有一条河,那河水我打听过,镇子里的人都说那是不死水,冻不上旱不了,我们可以去那。”  路小单觉得有些可惜:“我还是很想看看一湖湖面都是灯的样子的。”  封雁北安慰她:“说不准明日雪就化了。”  路小单点点头,又问他:“成伍妹怎么样了?”  封雁北道:“秦家已经下聘了,这事镇上有不少人在议论。”  路小单回头定定的看着他,说道:“封大哥,我想单独去见见她。”  说单独见见成伍妹纯粹是心血来潮,路小单看着冰封的湖面突然就想起了在幻境里看到的场景,那一处风雪满天的幻境。  路小单和封雁北回了客栈吃了午饭,下午路小单打算出门的时候天上又开始飘雪花了,她不得不上楼去拿披风和伞。等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的时候,又被人叫住了。叫住她的是辜重云,路小单受宠若惊地问:“您喊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辜重云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路小单看了眼他清冷的眸子突然发现了件让她有些郁闷的事,辜重云怎么比封雁北还高。辜重云道:“你要去哪?”  路小单说:“我去看人。”  辜重云问:“看谁?”  路小单道:“认识的人。”  辜重云看了一眼外面,道:“我和你一起去,现在天上下着雪,前些日子的雪还没化开,路滑,还是有人陪着你比较安全。何况此处江湖人不少,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路小单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她可以肯定这人不是抱着他说的那个目的来要求和她一起出去的,不过她也就是去看一看成伍妹什么样了,应该没什么要避讳的。但是路小单还是不想和他一起走,辜重云给她的感觉太有压迫性了,不管是身高还是其他的方面,总之路小单不想和他一起。路小单比较委婉的提示他:“你还要保护画师。”  辜重云不容拒绝的拿过路小单手里的油纸伞:“有封兄在,不用担心。”  路小单见拒绝不成,也无可奈何,她说:“你去了不要说话。”  辜重云颔首,她给路小单撑着伞,竟是一路也没再开过口。  灯节快到了,沅南镇上的居民家家户户都开始用漂亮的灯来装饰自家门楣,一路上好不热闹。路小单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包点心,又去首饰店里买了两支价值不菲的金步摇。辜重云见她买了这些东西,心有疑惑却没有多问。  雪下的有些大了,路小单这边正迎着风雪,很快,她脸都冻的发红,辜重云见状便默不作声的和她换了位置,路小单抬起手蹭了蹭有些麻木的脸颊,低声道了句谢。  成伍妹还坐在门口,她穿了新衣裳,应该是秦家给她添置的。她坐在那连个伞也不撑,闭着眼睛,衣服头发上都是雪花。  路小单走过去把自己的披风系在了成伍妹的身上,然后转身在离成伍妹有一两步距离的时候停下了,她转过身问她:“你究竟在等谁?”  成伍妹道:“我也不清楚。”  路小单问:“你从哪里得到的剑柄?”  成伍妹道:“是秦昱那孩子送过来的。”她顿了顿,“她他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怪他。”  路小单说:“我只想谢谢他。”她想了想,问道,“秦广义怎么死的?”  成伍妹淡然道:“听说是心力憔悴。”  路小单心下了然,把手里的点心和金步摇放到了成伍妹怀里:“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就当我替你姐姐送的吧。”  成伍妹唇边带了些笑:“多谢。”  路小单对辜重云道:“我们走吧。”  雪越下越大,路小单裹紧了外衫往客栈走去,辜重云也立刻跟了上去。  当夜,师娘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师娘说:“秦昱和秦广义发生了争吵,这小子说话刻薄的很,秦广义被气死了。”  路小单道:“我还以为是秦昱杀的呢。”  “秦昱一辈子也做不出来这种事。”师娘又道:“你迟早会知道一些事,到时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人由情和欲组成,一切看似匪夷所思的事套上情或欲这些念想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路小单觉得此时的师娘陌生极了。  师娘道:“你如今已知晓何为欲,却仍不透彻。小单,路长且岐,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  路小单问她:“师娘,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代表着我明天会把这些忘了?”  师娘眉眼微弯:“此为天意,小单,师娘也没有办法。”  第二日,路小单起床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她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好,整个人就像获得了新生一样轻松。  路小单推开窗户,阳光照在脸上,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