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何煜涵把冲好的咖啡放在桌子上，看到Kenny气急败坏的关上电脑。　　烦躁地站起来，Kenny没想到自己一时不察竟然会被聂宇航他们入侵了电脑，这下紫水晶的事，一定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径直拿起一旁的凳子砸在地上，直到看见四五分裂的木头散落一地，Kenny心里才舒服一点。　　何煜涵静静的看着Kenny的举动，他好像越来越暴躁易怒，看来手术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Kenny，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何煜涵踟躇着还是说了出来:“我问过医生，如果你做手术的话，成功率有百分之二十，你说……”剩下的话她还是说不出口，她不想借由自己去影响Kenny的选择。　　手术？Kenny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他记得当时自己满身是血，被国斌硬撑着送到了医院。他永远忘不掉手术室里刺眼的灯光，也忘不了当时医生的话。那颗子弹离血管太近，如果非要取出来，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不做手术反而能平安过上几年。明明那时自己都快要陷入昏迷，却还是挣扎着阻止医生手术，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到，他不能死。就这样他又活了三年，如今他已经适应了脑袋里的那颗子弹，就像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何煜涵从后面抱住男人结实的身体，整个人贴着他后背:“因为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啊。”一辈子太长，既然下定决心和一个人过，当然贪心的想要更长的时间。　　脖颈后女生呼出的气体接触到皮肤，酥酥麻麻的。Kenny拉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对那件事避而不谈:“饿不饿，我陪你出去吃？”Kenny不敢看她的眼睛，害怕里面会有失望或是其他复杂的情绪。　　“好啊。”不同于Kenny所想，何煜涵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拉着他一起选餐厅，不时询问他的意见。“这家法国菜你说怎么样？”她指着手机里美食网站上推荐的一家餐厅，明媚的脸上笑靥如花。她看得出Kenny心底的想法，也不愿意勉强他，既然不想那就不做吧，珍惜现在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也好。　　Kenny认真的听着她说每家餐厅的区别，他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女孩精致的脸庞在阳光下镀上一道浅浅的金边，Kenny抚上她的脸，无论他们相处了多长时间，关系都多么亲密，每当他抚摸她的脸颊时，都会浮现那一抹绯红，何煜涵，我真是离不开你了。　　千禧花园　　聂宇航牵着Asa，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打算开门。突然袖子被Asa拽住了:“爷爷，你把我接过来妈妈是不是不知道？”软糯的童声让聂宇航这样铁面无私的男人也泛起了笑容。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白嫩精致的小人儿，认真的回答:“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爷爷也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嘛，一会爷爷就给她打电话好不好，来。”抱着Asa走进家门。　　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把Asa放在地上。聂宇航一边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说:“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回来了？”余慧贞匆忙的从厨房里跑出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却看到他身旁的小男孩，表情冷了下来。　　小小的Asa挥了挥手，怯生生的说了句:“奶奶好。”说完就躲到聂宇航身后，他年纪虽然小，但是总感觉这个“奶奶”并不喜欢他。　　“走喽。”聂宇航把Asa抱在怀里，走到餐厅，整整一桌子的菜。“哇，怎么做这么多菜？”把Asa放在凳子上，聂宇航有些惊讶。　　“你忘了，今天雪盈过生日，都是她喜欢的菜。”余慧贞端着滚烫的砂锅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到桌子上，揭开锅盖，是杞子南枣乳鸽汤。　　“最近你这么累，记得多喝点。”余慧贞摆好碗筷，抬起头看了看脸上有些憔悴的丈夫，这么多年他总是忙于工作，都不顾自己的身体。　　“好啊。”聂宇航笑了笑，逗弄着旁边的Asa:“桌子上有没有宝宝喜欢吃的菜啊？”　　Asa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努力看清桌子上的东西，用小奶音慢慢的说:“有啊，Asa喜欢吃肉肉。”小手指着桌子上的一盘烧鹅。　　“你怎么和你妈妈一样呢？”聂宇航摸摸他头上软软的头发，当年舒窈刚刚来到家里也是这样，什么都不爱吃，一旦见到肉就停不下来。　　“爷爷，妈妈什么时候才来啊？”Asa抬起头，没有妈妈在身边他总觉得不安心。　　聂宇航拿出手机，刚想给叶舒窈打过去，就看到叶舒窈的电话。　　“是你接走了Asa？”叶舒窈一想到自己急匆匆赶到幼儿园，却被老师告知孩子的爷爷已经把孩子借走了，就赶紧打电话给聂宇航。　　聂宇航看着Asa乖巧的坐在凳子上，一边回答叶舒窈的话:“是啊，今天雪盈生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吧，等你过来。”挂断电话，聂宇航有些无奈，转而陪着Asa唱起了儿歌。　　“舒窈也要来吗？”坐在对面的余慧贞看着一大一小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表面上却还要装出关心的样子。　　“是啊。”聂宇航怎么会猜不到她心里的想法，自己这个老婆就是喜欢把情绪都写在脸上。走过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我想的是我们一家人一起过不是更好吗？”　　一家人？谁想跟那个不知检点的女人是一家人？余慧贞知道聂宇航已经决定了，只能点点头。　　直到雪盈回来，看到Asa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四个人沉默的吃着饭，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　　“舒窈？”聂宇航看向门口高挑的女人，拉开椅子招呼她过来坐。　　叶舒窈看了看这熟悉而陌生的房子，冷着脸，坐到椅子上。　　“没想到，我这次的生日这么热闹。”聂雪盈和叶舒窈一向不对盘，忍不住出言讽刺。　　叶舒窈懒懒的靠在椅子上，长长的卷发随意披散着，一举一动都有着说不出的魅惑:“是啊，有我的地方能不热闹吗？”把Asa抱到自己怀里，坏心的戳着儿子软软的小脸，得到儿子一个埋怨的眼神。　　每次和她吵架都落败的聂雪盈气得站了起来：“当然热闹啊，出国留学不到一年就大着个肚子回来，谁比得上你啊？”　　“难道要像你？在国外待那么长时间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叶舒窈早就习惯了旁人的冷嘲热讽，自己做的决定凭什么要被其他人评头论足？抱紧怀里的Asa，看他大大的眼睛里有些委屈。只是自己还是亏欠了Asa，可是当初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弃他？　　“别吵了，就不能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吗？”聂宇航忍不住出言阻止。　　“一家人，谁跟她是一家人？”聂雪盈反驳道。　　放下Asa，叶舒窈站起来牵起他的小手：“对啊，我们怎么会是一家人？你们都是好人嘛，警察，警察的老婆，警察的女儿，模范家庭啊。不像我，爸爸是傻子，妈妈是瞎子，怎么能和你们是一家人？你们一家人慢慢吃，我先走了。”叶舒窈不想再待下去，抱着Asa朝门口走去。　　“舒窈！”聂宇航站起来，想挽留她。　　“聂Sir，我很感谢你的邀请，但是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很难待下去。”怀里的Asa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的感觉整个屋子里的氛围很奇怪，抓着妈妈的衣服不敢放开。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聂宇航失落的坐了回去。到底，还是自己做错了。　　余慧贞默默吃着菜，心里暗暗责怪叶舒窈，就不该让她来，好好的生日都变成了什么？　　三个人一言不发，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吃完了这一餐饭。　　　　的士上　　旁边的Asa小心翼翼的问：“妈妈，你是不喜欢爷爷吗？”　　叶舒窈低头看着儿子，温柔的回答：“没有啊，只是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空间，你不觉得我们俩一起就很好吗？”有些人，即使再好，心里也难免有隔膜。作为一个警察，聂宇航认真负责，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对于其他人呢？　　叶舒窈回想起那个晚上，也是自己的生日，妈妈和自己躺在小小的床上，耐心的听自己说着生日的愿望。美丽动人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只是一双眼睛毫无神采。那时自己总是偷偷看妈妈，虽然周围的人总会嘲讽妈妈是瞎子，但是她真的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她会用温柔的声音给自己讲故事，会哄自己睡觉，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天花板上简陋的风扇摇摇欲坠，夏天的夜里总是有很多虫子，她们两人凑在一起，她给妈妈讲白天上学发生的事，妈妈则在一旁挥着手里的蒲扇，驱赶蚊虫。如果所有的美好都能停留在那一刻该多好？可惜她们最后等来的不是爸爸买的蛋糕，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死在冰冷的街头，那个花了他半个月工钱买的蛋糕也摔在地上。　　妈妈抱着自己泣不成声，旁边的警察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晚上他们正在执行一项任务，追捕社团里的古惑仔，她爸爸也在那群人里，无论警察怎么叫都不听，哪怕鸣枪示警，他还是一直往前跑，最后一个警察开了枪。脑海里，她猜测着一切的真相，爸爸应该只是路过那里，可是，他看到旁边的人都在跑，一个傻子，又怎么会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跑？他就那样莫名其妙的跟着他们跑起来，警察在后面不停的喊着，可是他也听不懂什么意思，直到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胸膛，他倒在地上，还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最讽刺的是，因为爸爸曾经留有案底，不能确定他是否无辜的。　　爸爸的尸体和妈妈绝望的哭喊是叶舒窈八岁生日那天最深的印象。　　爸爸走后那段日子，妈妈都失魂落魄的坐在房间里，又哭又笑，每天放学，一路上周围的人总会偷偷议论着她们家的事情，恶意的污蔑和猥琐的语言一点一点摧毁着她幼小心灵里的美好。　　她本以为最惨的也不过是爸爸的离去。直到那天放学回家，看到木屋前围着的一群人，她冲进家里，看到的只有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颤抖着揭开那块布，妈妈漂亮的脸上满是伤痕。当自己想要彻底扯下那块白布时，被旁边的警察拉住了。警察说，妈妈被捅了十几刀，警方一定会努力查出真凶的。那种绝望的悲伤，止不住的泪水，泪眼朦胧中，她脑海里浮现往日一家人幸福的生活，上天为什么要剥夺她所有的希望？警察的话还言犹在耳。可是直到今天，这个案子都只是一个尘封的卷宗，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被遗忘。　　之后就是在孤儿院的两年时光，从被欺负，到学会打架，学会抢东西，所有野兽的本能都在那里被唤醒……　　“到了。”司机的话打断了她的回忆，付了钱，抱起Asa。怀里沉甸甸的重量让叶舒窈满足而踏实，不论怎样，她还有Asa，亲上儿子的脸颊，留下一个红红的唇印，看着儿子羞涩的样子，叶舒窈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