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似乎就在一夜之间。
到手的医书还没有打开,他就被送去了黄埔军校。
还没来得及和认识的人告别,这些人就一个一个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中。
民国二十年,九月十八日,日本帝国侵略东北三省。
韩非正还记得那天,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他,和裴珦关系好不容易前进一步,还来不及窃喜的他,在自己卧室门口听见那个人对自己说话时,仿佛身体里血液倒流的感觉。
“你,你不要我了吗?”韩非正站在屋内,看着裴珦的目光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事实上,他也的确被抛弃了。
裴珦抿了抿嘴,目光掠过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半晌,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牛皮纸的信封,放在韩非正房内门口旁的花架上,没有说话。
望着那熟悉的信封,那是方司令给他去黄埔的推荐信,但韩非正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没有,我不想去军校,我就想保持现在的生活。”
裴珦抬头紧紧盯着韩非正,目光深邃,仿佛一谭幽深的古井,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可说出的话,却冰凉刺骨。
“世道变了,我也累了,我救你一场,如今你也成年了,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这样散了吧。本来,你我也不相欠什么。”
接着,再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韩非正就被她用青藤绑住扔进了去学校的汽车。
在山上可以把外面的事看的一清二楚,等接韩非正走的汽车离开她目之所及许久,裴珦才压下胸口的气血翻涌,一言不发,转身回了房间。
……
该来的都来了。
韩非正在黄埔呆了两年,到的时候上下都打点好了。
毕业后,他去了父亲曾经一个旧部的部队,驻守上海。
从底层做起,几年下来他也成了一个官职不小的中级将领。
当初绑他到黄埔的藤蔓都枯萎了,他都没有再见她。她不愿见。
报童阿福现在到了他的部下做亲信,阿福挺有语言天赋,明明日语是他教的,现在水平却比他更高,英语,德语也学了一些。
他有时会从“丹香”铺子前经过,梅姨给他送的香水积成堆,也再没有人用,那个叫沫沫的卖花小姑娘偶尔也会留一束鲜花给他。
都说玫瑰美,却不说它伤了多少人。
······
1936年,上海。
“非正,父亲说今晚紫金门要举行程先生的定亲宴,就是那个政界程家的三公子程钰,那个闻名的商业鬼才。”一个头戴花饰,身着粉色小洋装,挎了一个精致的小包的妙龄女子,踩着她的方口小皮鞋,匆匆拉住一个年轻军官的胳膊。
“方小姐。”韩非正礼貌地回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些疏离。
方雪铃就是他父亲曾经部下的女儿。
方雪铃也习惯了男人这样的冷漠,她喜欢这个男人,却也会把握尺度。
“非正,我要参加那场宴会······你,你能做我的男伴吗?”方雪铃低着头,满脸通红,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