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四月,草长莺飞,杨柳飞花。 次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胡老爹就起床了,用昨日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做了在这个镇子上的最后一顿早饭,西湖牛肉羹、枣花糕、青团子、豆花汤、还有一大碟青菜,四个煎蛋。几乎把桌子都摆满了,这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艺,连自己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心想:自己身无长物,能把武林第一美人骗到手,还是得感谢口味挑剔,不断磨炼自己厨艺的师父啊! 上楼,叫三只大小睡猫起床,阿云还是喜欢赖床,嗯嗯嗯了半天也没动作。胡老爹只好先让安歌领着幼闲下去,自己抱着阿云走在后面。没办法自己的女人,不宠着又有什么办法呢? 四人洗漱吃饭,其乐融融。辰时刚过,马车已经到了家门口。 胡老爹最后再整理了一下行李,安歌帮爹爹把轻一点的包袱拿到车上,像个小大人一样,扶着娘亲和自己的妹妹上了车之后,自己才上去。胡老爹最后看了一眼早已有些破旧的牌匾,转身上马。 “驾!……” 马车上,一家四口。 摘了面具的老胡,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英气十足。阿云温文尔雅,朱唇杏目,美的不可方物。一双儿女虽然年幼,生的落落大方,长大了也是那种祸害男男女女的帅哥靓妹。 一路潇潇洒洒,时而夫妻对唱,时而看孩子打打闹闹,人生最悠闲,快乐,不过如此…… 未时刚过,眼前的城市越来越清晰,原本计划,今晚就是在这锦州城落脚的。 老胡停车,妻子孩子纷纷下了车。俩孩子早在车里呆得烦了,一下车就四处跑去玩了。阿云喊了声别跑远了就在老胡身边坐下了,依偎在老胡怀里。 过了会,老胡拍拍阿云肩膀 “娘子,时间不早了,简单收拾下咱们进城了。就别带面具了,既然回家,那以后少不了麻烦,为夫护的住你们的。”阿云听了,又往老胡怀里蹭了蹭轻声说了句“嗯~” 叫回两个孩子,赶着马车向城里走去…… 锦州,锦绣之州,人杰地灵。 胡汉三驾着马车进入城门,只见城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小贩叫卖的声音,有小孩子玩耍嬉戏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女人尖细妩媚的声音“客官进来坐坐嘛~”……好不热闹。 车里俩孩子早已按捺不住,探出头来,左看看,又看看,偶尔两个小脑袋还会撞在一起,然后咯咯咯咯笑。 以前的镇子地处偏远山区,人少,车马也少,彼此都互相熟识,同样一种活计最多不会超过两家。所以第一次进城,小安歌也很兴奋,可是这小子竟然想拉着妹妹去看斗鸡,阿云表示心很累。 别看阿云从小生活在“上有苏杭,下有天堂”的地方,此时内心也有一些小雀跃,直接出来和老胡同乘一马。毕竟是个女人,看见路上小姑娘头上好看的钗子,难免会多看两眼。胡汉三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在一间名字叫做“妙云客栈”的门口停了下来,胡汉三把马栓好,一家人携手走了进去。店内雅致精巧,没有多余的板凳,只能容纳十几人。但墙壁的四周摆满了字画,虽然看起来不像是特别名贵的,但是显示了店主人也是一个淡泊名利、有雅兴之人。 老板娘也是一个妙人,穿着素白色的长款锦衣,脖颈处绣着一朵山茶花,披着一件翠水薄烟的轻纱。头上除了一根用织锦做的丝带之外,没有别的装饰。手中拿着一柄团扇不徐不疾地走来,“几位生得如此好看,想必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此店虽小,但我想应该很适合各位。” “嗯,老板娘,先给来两间上房,然后送些小菜,清淡一些,对了,来两壶好酒。”老胡不温不火地说道: “我们虽是游玩,却也算得上本地人了,远道而来谈不上。我们一家四口旅途劳顿,还请店家快一些。” “哟,那是我冒昧了,奴家这厢失礼了,还请公子不要怪罪。客房您稍等……”说着转过身去呼唤小二。 阿云没有动,嘴唇轻动,以传音入密对老胡说道“这老妖婆一直盯着你看,明早起早直接走,换一家,而且,你赶紧给我把面具戴上,省得惹我心烦,哼~”老胡听闻只能苦笑,但是感受到背后一阵发凉,一个激灵,赶紧点头…… 老胡也是不想招惹这些人,进房之后,就再也没出去,帮两个孩子洗完澡之后,老胡带着安歌,阿云带着幼闲分别住在两间,出门在外为了安全,没敢让俩孩子一起。虽说老胡解释一通,却也惹得阿云一阵幽怨,这哪里带着两个孩子,这是三个啊……躺在床上的老胡,笑着就睡着了…… 阿云平时可都是和老胡一起睡的,今天老胡不在身边,突然有点儿不太适应。虽然早些年练武的时候,经常在树上就睡着了,可谁让如今过了几年采菊东篱,悠然自得的安稳日子呢~ 小幼闲此时已经睡着了,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笑得那么甜……阿云看着身边这个小人儿,不禁沉思:曾几何时,自己也这么小,这么单纯……可是在这样的家庭,始终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吧。想到这里,默默便把教幼闲功夫提上了日程。 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洒进来的时候,阿云就已经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隔壁老胡房间的门口,结果没等自己诡计得逞,老胡已经开了门,正好看到阿云诡异的姿势,笑道:娘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阿云看到连安歌都已经洗漱完毕准备日常背诵千字文了,顿时泄了气,撅着小嘴儿,一脸的挫败感。 四人饭罢,和老板娘打听了一下。据说这锦州城每年的三月都有一场“选美大赛”,不仅需要长得美,还要有才艺。经过层层选拔,最后的花魁可以享有在揽月布行一年中以春夏秋冬四季为主题的四套衣裳,所以年年都会有各地的美女佳人慕名而来,争相媲美。 阿云眼珠子早就开始滴溜溜地转,虽然自己就是个大美女,但总觉得还不够温柔,一有机会就想要和那些大家闺秀学一学。 老胡赶紧一把拉住,:娘子啊,咱就别去凑那个热闹了,咱不能在此地耽搁太久,午饭后就要继续赶路了。阿云想了想,只好作罢。 艳阳天,马车缓缓地向下个目的地走去。阿云在车里哄完两个孩子睡下,就出来陪着老胡一起赶车。 临近夜晚,凉意渐浓,老胡拿出了毯子,正好盖住二人的肩膀,马车晃晃悠悠,阿云就这么枕在老胡的肩膀上,慢慢的睡去…… 车内外,娘仨都睡下了。老胡没有继续赶路,把马车停在路边,抱起熟睡的阿云,轻轻送进车里。替娘仨紧了紧毯子,脱下外衣,又多盖了一层。这一刻,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讲,都是温馨得很…… 转身下车,喂了马,顺手把缰绳系在树干上。脚尖一点,跃到树上,为他们仨守夜。随手摘了一小节树枝,放在嘴里,躺在一根树干上,悠哉悠哉的看星星。 五十丈外,几个人盯了很久。 “老大,我们现在过去吧。就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直接就拿下了。啧啧啧,车上的女人虽然也太远看不清,可是这身上的香味我都能闻到了,去吧老大。”说话人黑衣黑面巾,看身影是个很清瘦的人,对着身边同样装束的一个胖子说到。 “哼哼,你小子多学着点,知道我为什么是老大么,就因为我做的决定就没有出过错!”说完,朝着远处挥了挥手,不一会,从暗处跑过来一个人,没有声音,就像是野猫一样。 “怎么样,迷烟都吹过去了吧?”那个胖子老大问道。 “老大,放心吧,瞧那小子会点功夫,我多放了平时三倍的量,就算一头狮子也放倒了,您瞧好吧。嘿嘿,‘野猫’的声音,听着很尖,深夜里,有那么点刺耳…… “好啊,你小子办事,我从来都是最放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轻呼“小的们,抄家伙!上!” 车里,阿云其实已经醒了,别看平时赖床,出门在外,体内的沉睡细胞早已被唤醒。伸了一下懒腰的功夫,突然察觉不对,屏住呼吸,把两个孩子的穴位封住。然后迅速钻出马车。老胡本来也想把阿云叫起来,这时看见阿云,倒省事了。两人简单确认了一下眼神,却已心领神会。 夜黑风高,最适宜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只可惜他们选错了对象。 几个黑衣人自以为手段很高明,拿下四人小菜一碟,想着等会儿如何邀功请赏。不曾想,眨眼的功夫,前面就多了一个人,不是别人,偏偏就是刚才他们想要迷晕的小子。顿时冷汗四起,脚底打滑。 胡汉三看着这一群怂货,讥笑道:江湖上,敢劫我车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话音刚落,几个人就已经伤的伤,残的残,疼得青筋暴起,哀嚎一片,大砍刀落了一地。有的不服气,还想再捡起武器的,才猛然发现右手的经脉已经被挑断,瞬间被吓晕过去。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各位,还请好汉放我们一条生路啊……”胖子老大说完,其余众人纷纷跟着跪下,磕头不止。 “我本不欲取汝之性命,奈何你们手不净,心不诚,故将你们右手经脉挑断,左腿打残,余生你们若不能自力更生,苦练一门技艺养活自己,便是废人一个。” 几人又惊又惧,纷纷大呼:多谢好汉,我们回去之后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胡汉三见状,摆摆手,几人忙一瘸一拐向后退去。 阿云见老胡回来,连拖带拽地把他推进马车,“相公啊,你守了这前半夜,我来守后半夜,我已经睡饱了,你快去睡一会儿”老胡本欲推辞,“你不进去,我就生气了啊!”只好作罢,醒来天已经亮了。 马车停在一条小河边,河水清澈见底,简单梳洗过后,两个孩子吵着饿,老胡去车里取了些枣花糕。 先给了阿云两块,安歌幼闲急了,就大声嚷着“饿死了,哎呀,亲爹要饿死自己孩子啊……”两个小家伙惹得阿云笑的花枝乱颤,老胡也是哈哈大笑,清了清嗓子说道“孩子们,别吃太饱,爹爹我今天给你们做烤鱼,吃野味,味道可是香得很呐” “嗯!嗯!嗯!”娘仨都直勾勾地盯着老胡不住点头应道。 老胡折了几段树枝,挑了一根最长的握在手里,卷起裤腿,走进了河里。盯着河里的鱼,猛地向水里一扎,一条肥鱼就被插了起来。呼唤娘子“车里我带了个小鱼篓,帮我拿过来” “嗯嗯嗯,马上马上。”老胡笑了“娘子一听有好吃的就如此上心,师父啊师父,当我我还怨你嘴挑,不过直到遇上了阿云,我才知道,这手艺学的,一点都不亏啊,比无敌于天下更让我开心啊,哈哈哈哈!” “傻笑什么呢,赶紧的,赶紧给我烤鱼鱼次~”“好嘞!娘子莫急,待为夫再抓几条,别急啊。” 说完,老胡又一个猛子扎进去,屏气凝神,好像摸透了鱼的心思似的,一抓一个准,半盏茶的功夫又有三四条可怜的鱼进了篓子里,“为了我家娘子和孩子,只能委屈你们了,哈哈哈”。笑着走上岸,别看浑身湿透,额头上还有些薄汗,骨子里的魅力可是遮也遮不住啊! 这边,阿云已经指挥安歌找来了木棍,柴火,支起了架子,只等肥鱼了。当年阿云跟着老胡逃难的日子,没少吃这些野味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老胡也是心细,竟然还带了孜然、盐巴和胡椒粉,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撒匀,等颜色微微发黄之后,又给它们翻了一个身,继续把佐料涂抹均匀。安歌和幼闲眼巴巴地看着烤架上的鱼,不知不觉就留下了口水。阿云笑眯眯地看着自家能干的相公,怎么看怎么顺眼~ “好了,可以吃了~”三个人终于盼来这句话,心急火燎地就要去拿,“哎哎哎,别急,小心烫”胡老爹一边说一边把提前准备好的小竹棒插在三条鱼上,分别给了他最爱的三只大馋猫,自己才慢悠悠地拿起另外一条,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先前湿掉的衣服也已干透。一家人又开始赶路,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就到幽州了。 路上,老胡驾着马车快速地奔走着。很颠簸,安歌倒是没什么事,不过苦了幼闲。阿云一路照顾,安慰着幼闲说道“闺女,坚持一下,进了城罚你爹爹给咱们唱曲儿赔罪。”脸色苍白的幼闲,只能点点头,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幽州,已经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