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冷笑让殿中每一个人心口渗冷,却见那人神色不改。
“臣本无意如此,奈何陛下步步紧逼。”
皇帝定定地凝着他,忽然自眼底掀起层层暴怒来。
“朕步步紧逼?分明是你步步紧逼!你一步一步走到朝堂中心来,你想干什么?你骗取朕的信任,骗取朕将整个都察院都交给你,你却抱着这样诡谲的心思!”
“臣任左都御史以来,自问无愧于民,无愧于朝,亦无愧于都察院上下。”
他眸色清明。
寥寥几句,掷地有声。
皇帝微怔。
指尖被他捻成青白色,牙关亦紧咬着,可就算将面前这人盯出一个窟窿,他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世人如何赞其尚且不言。
就连史官亦载,都察院顾御史上任数余年,所作所为,足以撑起半个南昭朝堂。
他确实无愧。
皇帝脸色不甚好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看向他,“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昭族女帝平冤。”
“不可能!”皇帝拒绝得很利落,怒意几乎遏制不住,“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与朕毫无关联!”
“东垣可汗手中还留存着陛下求助的信件。”
顾昭眸色漆暗,凝在皇帝身上,声音冷极。
皇帝脸色铁青,“顾锦和!你要把朕逼死你才肯罢休吗?!”
“陛下当年也是这般,逼死了我的母亲。”
大殿静寂,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周遭侍从皆噤声不敢言,个个垂眼低眉,神色有些紧张。
默了良久,皇帝气极反笑,“你真是你母亲的好儿子。”
“臣身上流着母亲的血。”
“那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也流着朕的血?”皇帝眉眼凌厉,直直地望向他。
“臣以为耻。”
四个字寡淡,却足以让整座大殿的空气凝滞。
皇帝手背青筋层层暴起,看着他的目光如同冷刀,是能将人千刀万剐的力度。
可对面男子神色依旧从容,只静静问道,“除却权力,陛下可知这世间还有公道可言?”
“陛下那时为了获取母亲的信任,将南齐的玺印皆交于她,以示真心。母亲自幼当政,不知晓情事为何,只觉得陛下心诚,轻而易举地便信了你。”
“陛下那时收服附属国的兵马皆是昭族所助,亦因为同昭族之交,使南齐同年受四国朝拜,声与名皆敛了个干净。”
“后来却以最下作不过的手段,骗取了我母亲的真心,亦肮脏地骗取了昭国全族。”
听着男子不疾不徐的叙述,皇帝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你闭嘴!”
“这便听不下去?这些事桩桩件件不都是陛下所为?臣可有哪里冤了陛下?”自开口起,男子眸中头一遭带上又冷又厉的颜色,不顾皇帝阻挡,继续冷笑开口,“其实陛下或许也不知是为了昭族的土地吧?”
顿了一顿,顾昭眸中闪过一瞬讥诮笑意。
“可能是臣说错了,在同我母亲接触之时,陛下或许也曾有过一二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