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神色平静。
男儿上跪天地,下跪父母。
他徐徐叩首。
“这一拜是顾昭将生恩的礼数,还给陛下。”
皇帝定定的神色之中,又见他再叩首。
“这一拜是顾锦和为都察院,谢别君主。”
“你……”
“从今往后,我同陛下再无瓜葛,应当,”顾昭抬起头,静道,“也不会再见了。”
他行完这一拜,从容起身,这才迈出大殿。
皇帝凝着他的背影,视线久久都未移开。
“咳咳……”
“陛下!”大殿之中那些侍卫见顾昭离开了,这才纷纷动身起来,连忙扶住皇帝。
皇帝手费力一挥,将案上所有的东西都尽然推了下去,零碎物件散乱一地,皇帝喘息道,“都给朕滚!”
不敢再多言,侍从们面面相觑,到底还是应了下来,“是……”
皇帝一人在偌大的空殿之中,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向后室。
后室之中藏在宽敞隔间里有一柄已经生了锈的长剑。
皇帝将那柄长剑拿起来,连被那剑割破了衣袍都浑然未觉。
只看着这柄剑,神色又像哭又似笑,狰狞复杂,良久都不曾平静下来。
“性子……倒像你。”
也不知这样枯坐了多久,连天色都寂静下来。
皇帝眉眼在昏暗的大殿之中几乎辨不清轮廓,只觉得皱纹很深,像是藏着万般数不清的思绪。
“来人。”声音哑不成调,缓缓地落在这大殿之中。
来人进到大殿之中,恭声问着陛下的吩咐。
“去拿绸纸和笔来,朕要再下一道旨。”
侍从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地应了下来,“是。”
……
虽还是白日,可天色却有几分阴沉。
秦寻早自长街便和顾昭分别开来,行去了顾府前街。
这位置已经寂静下来,四下都是兵马的尸身。
几乎血流成河。
周遭无活人。
秦寻自马上下来,目光掠过这一地惊心动魄的痕迹,心口无端地沉了几分,连带着掌心都漫上冷汗。
“江淮!”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江淮!你他妈死了?活着就给老子说话!”
脚下尽是尸体,四周寂静得厉害。
有冷意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从未有过的害怕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
手被他攥得几乎发白。
正当欲再上马去寻她时,却忽然瞧见身前不远处好像半跪着一人。
天际沉压压的,有零星雨点落在那人身上。
秦寻这才松下一口气,疾走向那人,攥住她手腕,眉眼带了些怒气。
“为何不回话?”
话质问到一半才发现她手上握着剑柄,正直直地插入身下那人的心脏。
那人正是在战场上抛下他父亲私自叛逃的将领。
她眉眼定定,“秦寻,我杀了这个叛徒。”
秦寻微怔,见她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眉心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