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苏欢睡得安稳,某个不需要睡觉的人却安静不下来,另一个也不需要睡觉的人便拄腮看他表演,只觉得很有一些催眠效果。
小黑似乎与那根狗尾草杠上了,站在桌子边一遍又一遍将手指穿过,姿势一成不变,效果半点儿没有,算起来也有几百遍了。
“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阿泽有些惊诧,这个一直为博取关注度而活的鬼竟然会问说出这种话来,歪了歪头表示疑问。
小黑心中郁闷难忍:“气!死!了!”
接着发脾气一般扫掉了一个茶杯,茶杯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吓得苏欢翻了一个身。小黑保持僵硬的姿势,呆了半晌,见苏欢没醒,才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哦,不,差点吓到小欢欢,我不是故意的……”
阿泽轻声道:“挺成功,在成煞的路上又进一步。”
小黑有些泄气,“有什么用,我需要精准控制,精准,而不是肆意破坏,啊啊啊——”,一边叫一边暴躁的转了几个圈,“烦烦烦,烦死了!”
“你究竟要做什么?”
小黑垂头丧气:“实话跟你说了吧,二夫人的灵魂一点儿都不好,那东西防不胜防,东一口西一口的,我,我,我做不到那么精细的对抗……”
本以为他只会嘻嘻笑笑叨叨叨,没想到他也会认真、也会受挫暴躁,不过既然如此执着的折腾一根草,那么,“你已经有想法了,对吗?”
“算是有吧,让我做引灵使那人也并非白白那么一说,那书简上另附有一份曲谱,名为《安魂》。”
阿泽点点头:“哦,你跟我出来。”
小黑立刻提高了警惕:“干嘛,你要干嘛?”
阿泽头也不回,径直出了屋,在院中长廊的长椅上坐下,好整以暇的等着他跟出来。
小黑也是不负所望,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停在了离阿泽三米远的地方:“你干嘛?别以为我忘了你曾经说过可以把我脑子剖开看看的话,你不会是想要动手了吧?!”
“不动手也可以,曲谱拿来看看,还有,那幅画也拿来看看。”
小黑吭哧了半天:“拿不出来……”
“哦,拿不出来。”
“你干嘛,诶诶诶,你别过来,我真拿不出来,诶你拽我衣服干嘛,这样不好吧,你这思路也太跳跃了,我觉得这不合适,你说呢?我还小啊,朗朗明月,这还是在室外,你你你,你干嘛——”
阿泽毫不客气的扯掉了他的长衫外套,小黑借着从衣袖中退出去的机会跑出去好几米远,惊魂未定,衣衫不整,虽然四顾无人,仍觉得不好意思,立刻又在身上幻化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来,阿泽手中拎着的那件转瞬消失不见。
阿泽捻了捻手指:“有这个心思,变不出一页曲谱来?”
小黑大囧,意意思思的凑回来,单手慢慢在空中划过,几片竹简晃晃荡荡的显露出来,只是难以维持,很快就消散了。
“呃——”,小黑心中冒出一阵后怕来,如果自己变幻衣裳的本事也是如此水平,岂不是应该已经裸奔了两千多年……“这是个什么原理……”
“你问我?”
“啊不不不,我自言自语……”小黑心想,我才不问你呢,等你送我“孺子不可教”吗?
等了半晌,见阿泽没有下文,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你看了有什么想法吗?”
“哦,看不懂。”
小黑:“……你你你,你看不懂?你吓唬我、非礼我、折腾我,不择手段的要看,结果你跟我说你看不懂?!”
阿泽面无表情道:“没办法,失忆了,忘记了对音律一窍不通。”
“我能打你么?”
“你可以试试看。”
小黑衡量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实力,大度道:“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阿泽挑了挑嘴角:“行,那幅画拿出来看看。”
小黑简直要气死:“好,给你看,给你看!”
只是拿这画与拿竹简并不相同,小黑闭目凝神,单手从太阳穴艰难的向外扯出一个景象来,朦朦胧胧、如烟雾般缥缈,五个人影或站或坐,一概的眉目不清。
见小黑拼命的让这幅画面清晰起来,神情痛苦不堪,阿泽抬手制止了他。
“算了。”
“你、你看到了?”
见他神情萎靡,阿泽有些歉疚:“算是吧。”
“有印象么,认识么?”
“……没有……”这五个人影之模糊,简直难以分辨男女,更何况辨识形貌,也不知他觉得其中一人像自己的结论是如何得出,“算了,以后再说罢。”转而问道:“《安魂》需要由什么乐器奏出?”
“呃……”小黑继续大囧,“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测应该都可以罢……”,抬头看了一眼阿泽,“我知道,你想说我既能变幻衣裳竹简,也应能够变幻一把乐器出来,只是……”说着试图在空中变幻出种种乐器,笛箫琴笙,不论哪种,都统一的与那竹简一般维持不了多久,“而且,你看。”说着将手伸向一把残缺不全的古琴,手指掠过而毫无阻滞,原来这些变幻出的东西都是虚影。
阿泽上下打量了小黑一番。
小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觉得自己真正是所遇非人,立马闪身躲到长廊的立柱之后藏好:“你又干嘛,你一个姑娘家,你知不知羞啊你!”
“看来原理就在于’熟悉’二字。”
小黑探头出来:“你说什么?”
“我说熟悉。细致观察、精神力,懂了吗?周怀信很可以借鉴,记得吗?你简直白活了两千多岁,孺子不可教。”说完甩袖回了房,留下小黑一个人在院中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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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
天刚蒙蒙亮,大红虽然换了新地方,又被困在笼子里,可它夜晚没抱怨,清晨也没怠工,准时上班。
三夫人自觉如今身娇肉贵,理应好好休养,且无需在旅长面前做戏,自然要睡到日上三竿,没想到一大清早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公鸡吵醒,当下暴躁起身:“小桃!哪里来的鸡?!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桃一点儿也没有她主人的机灵劲儿,或者说三夫人绝对不会再选一个自己当丫头,所以这小桃听了,只是实事求是的回答“不知道”,连出去看看的想法都没有。
三夫人气得半死,旅长不在家也不顾及美不美貌了,当下披了衣服,头发也没梳,气冲冲的推门出去,在后院转了一圈没找到,听动静像是从前院传来的,当下站在通往前院的月亮门前大喊,“都是死人吗?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喊声引来了在院外站岗的小兵,“哪来的鸡,去把它给我毙了,送到厨房炖汤!”
大红和小黄正是这小兵接来的,想起那姑娘昨天吩咐自己时真的是用的“接”这个字,这鸡怎么也不像是食材的身份地位,犹犹豫豫道:“三夫人,这、这不太好吧,那是旅长一位客人的……”
“客人?哪个客人?!”
“就是给二夫人瞧病的那位姑娘。”说着指了指东边的一间厢房。
三夫人刘月娥听了这话,站在月亮门下的阴影里,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没说话,转身走了。
小兵本来正在给自己做迎接暴风骤雨的心理建设,并想了实在不行就去向郑副官求助的方案,没想到三夫人竟然没发飙,怀疑今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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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竟然过得颇为宁静,二夫人神智清醒状态甚好,正在缝一件小衣服,布料柔软,针脚细密。
“娘,您就歇歇吧,这些活儿等您都好了再做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