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永看着黑漆漆的空旷草原,叹了口气道:“现在要是有一条烤羊腿,一壶酒,再有一张软软的床,再多的烦恼都会忘记。”
阳角道:“吃饱喝足了当真就没有烦恼?”
“一定有。”阿永道,“吃饱了你想着烦恼,饿着肚子你马上就有烦恼。”
阳角道:“你有什么烦恼?”
阿永道:“你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
阳角道:“我是我,你是你,我的不是你的,你的也不是我的。”
阿永苦笑道:“可现在不一样了。”
阳角道:“有什么不一样?”
阿永道:“我们现在都是被追赶得猎物,在猎人的眼里,不管什么猎物都是他们猎杀得对象。”
阳角闭紧了嘴,他的眼里满是哀伤。
昔日的兄弟成了仇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成了他的生死朋友,世事的变化竟如此之快,让他怀疑这一切都是梦境。
现在该怎么办?他不知道,阳角的心就像此时的草原大地,黑黑沉沉,空空荡荡。往日骑马驰骋,横行无敌,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就是大地上的一粒尘土,渺小空妄,只要有大风刮过,它就会被掩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阿永说得没错,吃饱了你会想着烦恼,饥饿的时候你马上就有烦恼。他们已经足有二十个时辰没有吃过东西了,再不找点东西吃,只怕他连烦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小生活在这里的阳角,他没享多少福,吃得苦头却不少,在荒野之中找食物对他并不是一件难事,何况他还有一种追踪野兽的特殊本领。
他只是到远处的草丛里窝了一会,就抓了两只肥大的野兔。
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身上必备两样东西,那就是火镰和盐巴,阿永的身上自然少不了。
荒野。
红红的火苗。
围着火堆的两个人。
两匹站立在旁边的烈马。
烤炙在火架上、“吱吱”冒着油、散发着香味的兔肉。
阿永细心地翻烤着鲜嫩的兔肉,心里愉快极了。有了能填肚子且看上去还不错的食物,的确让人郁闷的心情开朗很多。
烦恼让人不开心,肚子饿就会让人很不开心,要解决烦恼,就得让自己的肚子舒服,只有让自己的肚子舒服了,你才有精神想那些烦恼的事。
现在,阿永吃饱了,他就有精神重新想一想那些让人伤脑筋的事了。
他用一根树枝,把火拨旺了些,看着阳角,严肃地说道:“你的武功是不是很高。”
这是个很让人为难的问题。
若说不好,那就是对自己成绩的否认,若说好呢,要拿什么来证明?
阳角低着头,慢慢说道:“你想说什么?”
阿永道:“我想说得是,你的武功比起秦无欲如何?”
他们从没有比试过,但秦无欲是杜三娘的师兄,阳角的武功主要出自杜三娘,只要在两者之间进行类比,这个问题自然就有了答案。
阿永道:“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秦无欲的武功不低于你或是仅次于你,为什么你一出手,而且还是正面出手,秦无欲怎会毫无还手之力,轻易就会被你断了一臂?”
这是个很重要但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
阳角倏然抬起头,眼里精芒一闪,说道:“真要是交手,短时间我未必能胜他。”
阿永道:“可你还是胜了,当着‘天狼堡’弟子的面,生生断了他一臂。”
阳角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没有人相信他们的师叔会杀害杜三娘,但他们却亲眼见证了阳角重伤了他们的师叔。
世上所有的事都是这样,听说过一百遍也没有亲眼看见一次让人信服,再能说会道的人也无法颠覆别人亲眼看到的事实。
阿永接着说道:“想让别人痛恨一个人,最好是让这个人当着很多人的面做出让人痛恨的事,这种让人痛恨的事一旦当面做了,就再也没有解释的余地,也不会有人再听你的解释。”
阳角哑声道:“他难道是故意的?”
阿永道:“去掉‘难道’就是答案。”
阳角道:“他愿意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
阿永道:“一心置你死地的人,什么代价在他眼里仅仅是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阳角道:“如果我拿三娘的尸体出来会怎样?”
阿永道:“不怎样。”
阳角道:“这样的证据难道不能说明什么?”
阿永道:“每个人的脑子都不笨,过于异常的事情都不免引起有心人的疑惑,何况‘天狼堡’有数千弟子,这里面一样有很聪明的人。秦无欲要想做得滴水不漏必须一步一步来,水到渠成,花开花落,这样才不会让人怀疑。”
这种歹毒缜密的谋划,只要仔细想想,就会让人不由心生寒意。
阳角忽然道:“三娘的尸体为何消失了,那么短的时间它会到哪里去?”
阿永看着漫漫的黑夜,良久,说道:“要做到这些,秦无欲就必须有帮手,找出这个人才是关键。”
阳角道:“怎么找?”
阿永道:“慢慢找。”
慢慢找得意思就是,不但要有好耐心,还要有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