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濂布满皱纹的鬓角上流下来鲜红的血液,周围花白的头发被染的通红,慕瘸子被吓的坐在了地上,又哆嗦着爬起来,一跛一跛的去找村长。
沈伟带着石僧进来慕家大院的时候,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散的差不多了,申濂躺在地上,竹子跪在申濂身边,一个劲的哭着。
石僧包扎了伤口,然后对竹子说:“竹子,别哭了,你申爷爷这是些皮外伤,不打紧,晕过去就是情绪一激动,血压升上去了,别怕,过会儿缓过来就好了。”
竹子点点头,然后说:“嗯,谢谢石大夫,改天去山上摘新鲜的果子给你送过来。”
石僧笑了笑说:“不必了,为村民造福是我该做的,只是切忌再让你爷爷情绪激动了,一次没啥事,两三次就有事了,有条件了给你爷爷吃点好的。”
竹子:“嗯嗯,我记住了,谢谢你,石大夫。”
石僧走了,慕瘸子和黑嫂坐在石椅上,慕急、慕阮等人站在竹子身后,沈伟背着手在院里走来走去。
好似所有人都在等申濂醒过来,尽管抱着的期望不同罢了。
一直到傍晚,申濂醒了过来,申濂的气息很是虚弱,一醒来就想着那张被慕瘸子撕掉的字条。
申濂颤颤巍巍的拉着竹子的胳膊说:“孩子啊,别管我,去把那些字条捡起来拼到一起,粘起来,字条没了,我孙子就白死了。”
竹子:“爷爷,你放心,我都捡起来了。”
申濂:“好孩子。”
慕瘸子看到申濂醒过来了,便走到申濂身边说:“你醒了,就回自己家去吧!慕家今天被你闹的鸡飞狗跳的,我也不留你了。”
竹子扶着申濂坐起来,申濂一字一顿地说:“我孙子是怎么死的,你慕龙心里比我还清楚,我命大,这辈子好几次都差点没命,但没死成,你记住,我一天不死,我就来你们慕家闹一天!”
慕瘸子跑过去要打申濂,被沈伟拉住,连拉带拽的进了屋。
院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暮色渐黯,月光狡黠,申濂和竹子坐在地上,望着忽闪忽闪的星星。
申濂:“饿了吧!”
竹子:“爷,我不饿。”
申濂:“孩子,跟着爷受苦了。”
竹子:“爷,不受苦。爷,我害怕您死掉。”
申濂:“爷命大,死不了。”
竹子:“您的头上都流血了。”
申濂:“爷有把握,那是吓唬吓唬他们,你看着,慕瘸子会给我们赔钱的。”
竹子:“爷,咋不要钱了好不好?”
申濂:“咋不要?”
竹子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吗?”
申濂刚要开口,竹子便跑了出去,申濂叹了口气,也没有去追,继续望着天看星星。
竹子没有跑远,他靠在慕家大院的墙边上,哭了起来,他不知道心为什么这么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痛哭的时候心会绞痛。
他从小到大,心里装着妈妈死去那天时的回忆,装了好久,现在又要装一个这么大的秘密。
他感觉心脏都要迸出来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倘若申濂知道杀死申多的真实凶手,爷爷会不会不要他了。
在外边站了好久,竹子便进去了,走到申濂旁边说:“爷爷,我刚刚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对不起,我们回家吧!”
申濂笑了笑说:“跟爷说什么对不起,走,咋俩回家。”
竹子搀着申濂边往外走边说:“爷,我想申多哥哥了。”
申濂:“爷也想,爷没钱给你哥买棺材、大张旗鼓的办丧事,只好托沈伟他们埋在了土里,爷心里难受啊,爷站在你哥坟墓面前,心里止不住的难受啊!爷这辈子送走媳妇,送走儿子,又送走孙子,爷再也不想送人走了。”
竹子:“爷,别再想这些了。”
申濂:“你也别怪爷,爷这样闹,一是为了以后爷死了,起码你能用那些钱过好日子,二是为了让你以后不在村里受欺负,爷活一天,就给你撑一天的腰。”
竹子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慕家大院门口,慕急站在墙边望着申濂和竹子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泛酸。
慕家大院中央,慕阮站在那里望着慕急的背影,心中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填满了心房。
人与人之间,恍惚间就是这样开始相互亏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