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四爷手中的茶杯化为碎片。
“四哥。”十三爷叫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见着快到京城了,才稍微放松一些,打算在驿站休憩一晚,毕竟这一路赶过来,他们这些大人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殊兰一个孩子,哪怕她一直强忍着什么委屈都没有说。
可不是还有陈嬷嬷在嘛。
她也是真的关心殊兰,从她被四爷放到格格身边,主仆二人就算是绑定了,哪怕日后殊兰出嫁了,陈嬷嬷也会作为管事嬷嬷陪嫁,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另一条出路,总比回去受那便宜侄子磋磨来得好。
以殊兰的身份,回京后也不知会受什么委屈。
四爷也是知道这一点,哪怕他略有偏袒,可一来小柳氏真正的身份不能公开,二来殊兰再如何懂事,也得受嫡母管教。至于四爷后院里,也不是没有身份过得去的,李氏作为侧福晋能愿意凭空多了个殊兰去分穆琪儿的宠。
这些后院的事情,四爷能成日为这些事情去浪费时间。
必然是不能的,哪怕回府,殊兰以后的日子注定不轻松,是好是歹她还看她本事。因而等陈嬷嬷隐晦的提议后,四爷也注意到因旅途劳顿瘦了许多的殊兰后,同意放缓了回程速度。
这不,就在驿站这里休息。
可饭菜还没有上桌,高通就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别说四爷,十三爷也被这消息震得差点失态。他这半个太/子/党都是如此,何况四爷,更别说那些依附太子羽翼下的官员。
这京城里面怕是要有一番动荡了。
殊兰想明白后,微垂下眼睑,也别说住到驿站里休息了,这才搬进去的行礼又重新搬运上车。
“格格别觉得委屈,这事有轻重缓急……”更别说废太子是大事,陈嬷嬷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那太子是有多得宠,陈嬷嬷这宫里呆过的人还能不知道?要不是几十年素来沉稳,怕是早就也要失态。
殊兰轻轻颤动睫毛,她不好说早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口有些不舒服,可说理由便是自己也不知道。
太子会被废,她是早就知道。
只是没想到这般凑巧。
比起陈嬷嬷,殊兰想得更多。她犹记得太子被废的时候,十八阿哥也是病殁,具体时间谁前谁后她是不知道。
殊兰之所以关心,还是因为十八爷的生母王庶妃同李家也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前面说过现在现在的李家老太太文氏只是继妻,而李士桢的原配王氏同王庶妃同出一家。认真说起来,王庶妃是李熙的舅家表妹。
两边不可能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因着李熙先前为着她的事情拖拖拉拉,殊兰一直就有怀疑,可十八阿哥到底是王庶妃的儿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殊兰不愿多费脑子,长叹一口气,顺着陈嬷嬷的话说道:“嬷嬷放心,哪里会委屈,辛苦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赶路是大家一起赶,没有特别优待谁。
倒也不是不可以让殊兰跟在队伍后面慢慢走,但不用十三爷提议,殊兰自个儿也不愿意,别看现在成天都在赶路,可每每歇息用膳的时候也是她和四爷父女之间短暂联络感情的机会。
谁也不是能立马就父女情深,感情是相处出来的。
四爷这边再是着急,也不是立马就能出发,能坐上马车后,情绪也已经平稳下来,正和十三爷翻阅密信。
比起高通的一句话,这上头更详细一些。
十八阿哥病殁和太子被废是同一天,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显然皇阿玛那边早有准备,几乎是立马判定十八阿哥的死同太子有关。
一摞摞证据直接摆到案头,康熙当着众人的面再是悲痛欲绝,还是忍痛废了太子。
“四哥……”十三爷直接反应是不信的。
十八弟死了,对太子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么一个人,可有可无,甚至比不上老五老七来得有威胁性。
四爷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声音沉沉地摇头:“也不是没有理由。”
十三爷微怔,正欲说话,苏培盛回来了。
“爷。”
四爷:“东西送过去了?”
“格格很欢喜,还赏了奴才。”苏培盛手上是一个小巧的荷包,这是一路上重紫做的,里面放了各色的银票,五两到五十两都有。殊兰另外还有个匣子,专门放了金珠和散碎银子,这些都是陈嬷嬷提议的。
苏培盛奉命送了一匣子银票过去,原本就是有安抚殊兰的意思。
十三爷闻言失笑:“她怕是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或许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懊恼,正笑着,突然灵光一闪。
“小柳氏。”十三爷脱口而出,他是想起来了,王庶妃对小柳氏的仇恨大着呢。小柳氏进宫的时候,可是同王庶妃住了一个宫殿。当时王庶妃虽未封主位,可已经生下十五、十六两位皇子,虽是汉妃,但母凭子贵,能占据一个宫殿。小柳氏与太子一事事发,内务府原本为王庶妃准备的封嫔金册也没了消息,这一耽搁就是这么多年,哪怕十八弟出生,仍未升上嫔位。
四爷轻轻嗯了一声。
当年的事情,十三知道的不多,四爷却暗中查探过,为此还动用了佟皇后给他留下的人。小柳氏与太子的事情,王庶妃其实早就发现苗头,等她觉得时机恰好向皇阿玛告发的时候,太子已经有了警觉,小柳氏得以逃脱。可出了这么个事情,皇阿玛当然觉得脸上无光,偏当年对太子仍旧疼爱得紧,舍不得怪罪太子,就迁怒到王庶妃身上。
王庶妃一场算计落空不说,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然这不能说王庶妃知道殊兰在李家的事情,若是早早知道,殊兰也不能平安长大,只能说在这李代桃僵的事情里面,李熙是有私心,毕竟李家是李家,王家是王家。
然而现在要关注的是,因着王庶妃告发过太子,太子对十八弟出手就似乎有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十三爷面色复杂,他还想皇阿玛便是再疼太子,对殊兰这个孙女心里肯定也极为膈应,却偏偏突然要四哥去接回。
虽有把四哥调离京城的意思,毕竟四哥是太子的忠实拥磊,若是四哥留在京城,怕是八哥再长袖善舞,也不能完全施展本领。
而四爷不在京城,鞭长莫及,能做的地方就不多,毕竟四爷虽能干,但八爷也不差,又有九爷和十爷帮助,更别说这次的事情完全是皇阿玛在布局。只是十三爷怎么也想不到,在那么久之前,皇阿玛已经开始布局,显然他也是忍耐太子许久,早早几个月就有了罢黜太子的意思。
“这就说的通了。”李熙面对他们兄弟两仍旧坚持哪个荒诞的理由,许是因为这是皇阿玛的意思。
这算什么?奉旨为奸作恶!
十三爷只觉得一口恶气憋在胸口,想要做什么,偏又无可奈何,只恨恨的一拳头打在靠枕上。
冗长的沉默后,十三爷对四爷说道:“对她好一点吧。”
四爷轻语:“自然。”
“她是爷的女儿。”
十三爷狠狠撸了一把脸,整张脸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闷着头下了马车,也不回自己的马车,跟人要了匹马在路上狂奔起来。
……
京城四爷府
在处理完府里杂七杂八一系列事情后,四福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龚嬷嬷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福晋,是爷那边送来的。”
四福晋脸露惊喜:“快拿来,爷也真是的,这都快回来了,还往家里寄信呢?”得亏他还惦记府里。
“哪能不记得,福晋不是还在府里嘛。爷走哪,不还得回来?”就跟这府里,哪怕西院那边气焰嚣张,一应起居生活不还得指着福晋安排。龚嬷嬷知道福晋因着李氏拿弘昀的病作筏子闹事,没少烦心,见福晋高兴,也乐得说些福晋喜欢听的话。
四福晋抿唇一笑。
要说四爷在府里,李氏也没少闹幺蛾子,可到底有分寸,不敢过分,也就是趁着爷不在,胡乱蹦跶。偏府里如今两个皇子都是李氏所生,从她的弘晖走后,四福晋的腰杆子不硬气,能忍不能忍的都得捏着鼻子忍下来。
她倒是宁可四爷在府里常呆,也让她省些心力。
只是一想到四爷去苏州的目的,四福晋嘴边的笑缓缓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