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婉望着坠了一树的桂花，可望着望着，却觉得眼睛酸涩，眸子里乍现的一丝情绪不曾遮掩，是明明白白的难过不忍。

“你瞧瞧，桂花都开了一树，怎么这孩子这般死心眼，就是喜欢没有芙蓉的芙蓉糕呢？”

显然是一句答非所问。可君然明白了她话语中的唏嘘，哪怕这句话太过冷静自持。

“娘娘可有后悔？”君然换了个方式问她。

冯婉没有迟疑：“不后悔。”

“我若要后悔，便不会进宫，在那将军府寻一根麻绳吊死在个无人的院落里也就罢了。”她笑，笑着笑着却觉得眼眶温热，“我若后悔，早可以救了庄沉那孩子。”

“可我没有。”她一直看着自己在恨中沉沦，不得消弭。

她以为自己会落泪的。可她摸了摸脸颊，干干的，冰冷的。她就算提到曾经的痛苦都不会落泪了，这多么可悲啊。

“娘娘，回头是岸，还来得及。”君然忍不住开口劝她。

冯婉却嗤笑：“看来你是已经做出了准备，要追随庄起了。还好我说了不后悔，否则我可能要收回饶你一命的想法。”

“不过你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哀家是该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情。”她转回头，眸光冰冷，“至少，哀家不能让一个‘意图谋朝篡位’的孽子过得这般顺心顺意！”

皇帝驾崩，举国哀恸。

远在郊外的晋王殿下还没玩上几日，便被一道太后急诏给叫了回来，一回来就看着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挂着白幡，便知此为帝殇。

他本就有人在宫中听命，听宫里头消息传来，说是太后那日未曾进门，失魂落魄的便离开了。这恰是说明庄沉这事跟冯婉离不开关系。

庄起虽和庄沉不是一母同胞，可他倒是个重情的，更何况庄沉是个孩子，冯婉这般害了他为数不多的兄弟，庄起又怎么能不愤怒？

倒是这一路，哪怕拉拢的动作大了不少，可威逼利诱到底是千百年来顶顶用的法子。

狩猎当夜的篝火晚会，边疆收纳进队伍的士兵虽大多为草莽，可向来赤胆忠心，齐刷刷拿着刀架在那群文官武将的脖颈上，那群文官早已两股战战，没多久就集体投降。而那群武官养得膘肥体壮，虽有反抗，可又怎么能敌得过浴血战场的士兵们呢？

至于御林军在外看守，自然是不曾晓得里面这些刀光剑影。

可谁又能知道庄沉走得这样急，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除了慨叹兄弟早殇，他亦心忧庄沉有无留下传位信物，哪怕得了一道圣旨，他也是名正言顺的。

君然却是没法子思考庄起现在在想什么，自庄沉死后，他便被冯婉禁足在了曦月楼，再不曾出去过。

他心中藏着秘密，可被禁足在这里，至少安心。可直到小童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庄起回京的消息，反倒是心内惴惴，总担心他若是没将这一遭做好，剧情便会重蹈覆辙。

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二字，叫来小童，让他小心谨慎地交托出去。

现在也就剩下个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庄起登基需要名正言顺，可传位玉玺或者传位圣旨才是“名正”和“言顺”，冯婉的目的又不在权势朝堂，决计是不会礼让庄起的。

再者现在局势动荡，恰好是个能让庄起大展宏图立威的时候。万不能等着局势全都平静下来，再详细计划。君然这是帮着庄起立威，也是希望庄起届时能卖他一个面子，能让冯婉活着。

小童是个忠心的，见着往日温润的主子面色这般凝重，竟也好奇起了这里头的内容，他小心打开一瞧，里头赫然写着“造反”二字。

杀气毕现。

让小童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深吸一口气后权当忘记，便交给了庄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