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一个不解释,一个不体谅。身边的莺莺燕燕见缝插针,帝后的感情或许再不如曾经那般纯真平和。
帝后不和,宫里妃嫔多了,势必引起朝堂势力的变化。庄起最恨权势旁落,见了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可未必还会拿真心真意来对待。
互相猜忌,权势对立,这整个姜朝还能如庄起想得那般和平昌盛么?
若他们能够克服一切,坚定地走到一起,她除了感叹年轻真好以外,也没有旁的可说。反之,她就当看了一场人间戏,咿咿呀呀哼唱多年,直到生命消亡方可落幕关场。
她冯婉曾被人伤过、害过,落入无边地狱看着冰雪将心脏封盖;也曾用尽手段伤过人、害过人。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想毁了伤害过自己的一切,包括冯芸、庄氏一族还有整个姜朝,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恨这个字眼,实在是太累人了。
这么多年,那些人一个个死去的时候,她刚开始觉得快慰,后来觉得轻松,再后来觉得平常,直到最后,她也能麻木的看着生命在面前渐渐消亡。
原本她以为她能够撑到灭了整个姜朝、杀尽庄氏一族的那一日,可见到庄沉在她面前死去的时候,她发觉,她竟然还是不忍的。
于是她想,既然杀人都变成了很累的事情,倒不如让她长久的休息一会儿,闭上眼什么都不想,感受自己生命的消亡感受。
看看自己死了,还是那些人死了。这两种感觉到底是一样,还是不一样。
可是有个人出现了……
冯婉看着窗外的枝头春意,无声浅笑。
太后冯氏已经死了,冯婉也该做一回真正的冯婉了。
车驾在郢州城停顿了几日,后又继续前行,他们这一站去的远,许是再不回京城这等繁华热闹处了。
只是一连行了小半月,人和马都有些受不住,便在一处花开正好的小城外停下修整。
马夫忙着喂马添水,两个侍婢进城里买些日用,剩个锦雀留在有些低烧的冯婉身边解闷逗趣儿。
不远处传来一阵马儿嘶鸣声,锦雀耳朵灵。从马车帘子后头探出半个脑袋瞧一瞧,这一瞧还不打紧,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赶忙又缩回了脑袋。可一想不对劲,便又掀开了帘子去瞧。
冯婉见她这模样有趣儿得很,便也掀了帘子探出昏沉的脑袋去看看。
君然在远处便瞧见了这主仆二人的情状,不免感觉好笑。他一路飞奔,脑中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却从未想过一向腹黑深沉的冯婉,还有这般模样的一日。
没了阵营之分,这二人竟如同老友重聚了一般。
君然与她一道走着,冯婉出了马车,脑袋被微风一吹,反倒是清醒了些。
“赶这么远的路来送我么?”她问。
君然摇了摇头:“京城已无容身之处,特来投奔老友,望她收留。”
这话来得戏谑好笑,冯婉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毕竟他也算是庄起登基的有功之臣,可抬眼一望,却是正经的很。
长睫轻动,如同翩跹的蝶,微风将她的斗篷扬起,一时间飒飒作响。
“我其实从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冯婉的唇边始终带着平和的笑,话语却依旧犀利,“你对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时间长长久久的过去。久到日暮西斜,久到马夫和采买的侍婢都回来了,锦雀似乎也在往这里望着,久到冯婉都不期待君然会回答的时候。
他却开了口,语气诚挚:“我只想你好好地活着。”
冯婉一愣,她这辈子听到了很多人的欲望目的,多是些复杂贪婪的,可她总能够从中找到解决之法。
可面对这样简单的目的,她却有种无能为力。
不远处的人们都在看着他们,应该是可以启程了。君然想,反正她也不是太后了,要是他主动一点,应该也不会被打吧……
拇指与食指轻轻捻住随风飘动的袖子,带着微愣的女子慢慢上前。
在风中,君然好像听见有人回答:
“我会,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