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外的雨又大了三分,绪小路继续讲着那个不怎么动人的故事。
两个少年的初次相遇,只是在一个滇州北部的小镇里。绪小路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
小押仔看见马锅头笑了,自己也便跟着马锅头大笑了起来。
谁曾想小押仔刚笑没几声,便被绪小路用他的旱烟枪杆重重的敲了下天灵盖。
“我笑是想到了自己的事情,你来笑个什么热闹。”绪小路将眉头猛然皱住,瞟了一眼小押仔。
小押仔虽然吃了打,但他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只是这笑容倒是弱上之前的几分,“马锅头的事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我笑也是陪着马锅头一起笑,不算凑热闹。”
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马匹,绪小路也是欣然接受,随即将烟杆击在了小押仔的肩上,小押仔吃痛,但随即明白马锅头的用意。
他赶紧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火折子为马锅头点上烟叶,看见马锅头点了点头,这才将火折子给扣上了。
绪小路慢慢的吸了一口,看着自己烟叶袋子里所剩无几的存货,未免有些难过,这可是他的命根子,“若没这场逃亡,何至于遗失与消耗这么多烟叶子。”说罢他啐了一口唾沫,瞧着缓缓在空气中散开的烟雾,绪小路开始想着玄甲军的事情。
这几千人是凑巧赶到吗?他觉得不见得,若是几千人一齐赶来他们肯定会有所发觉;这个时节也不像是在山林里训练,从被人追杀开始,这一切都有些顺理成章。
绪小路开始将各种线索联系在一起,刘秀清是想动自己的,那杨肆极有可能便是刘秀清的细作,杨肆当年入帮的时候他还只是镇山帮的少马锅头、少东家,若真如此刘秀清可真是暗中谋划了多年。
玄甲军赶到的时候,正好滇州士卒所剩无几,他们那股有恃无恐的样子说明知道背后是有人的。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这个时候杨肆也正好赶到了。
杨肆那时候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想立威还是想直接做掉重伤的自己?绪小路有些倾向于后者。殷问渠极有可能就是殷玄通,那他这个时候派出了几千人来帮自己,说不准就是要帮自己立威。
解围何须几千人,这难道是想让滇黔两地见到自己是他殷玄通罩着的?
绪小路锁着眉头,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旱烟,完全不顾周围的人。
“马锅头!”绪桥大声的喊了一声。
犹如惊雷般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炸裂,将绪小路吓了一跳。
“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绪小路一拳锤了上去,但他是坐在地上的,很轻松被绪桥给闪躲开来。
“表哥,你都在这愣神好一会了,我这不怕你得魔怔了嘛。”绪桥耸了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马锅头,您快讲讲之后的事情嘞,进了那甘霖采,不得做些采甘霖的事情哦?”旁边一个伙计打趣道,一时也引得诸多兄弟开始搭话。
绪小路抽完了最后一口旱烟,吐出了一圈重重的烟雾,继续说来。
......
时间过了酉时四刻,整个乌海镇竟然就变了样子。
镇子上行人多了白日里足足几倍,各家商铺都挂上了红皮的喜庆灯笼,小镇牌坊下行人出出进进,那小小的凉山镇根本比不了。特别是那甘霖采,竟成了这镇子最吸客的地处,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抛着手帕唤着行人,这就是真正的乌海镇了,这甘霖采,才是那深不见底的乌海。
从殷问渠那略有吃惊的表情上不难看出,这厮也是第一次到这乌海镇。
绪小路看到这不免也上扬起了嘴角,有些趣味的打量着殷问渠,他故作高深:“好大哥且告诉你这个小老弟这大一些的青楼是有规矩的。”
绪小路话音未落,便被殷问渠打断了,“是不是说酉时四刻后才开门啊?”殷问渠这才想到自己的钱财竟然被一个老和尚给偷光了,“你莫不是也碰上了那个老秃驴!”
两人相视,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是真的止不住了,两人都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你这公子哥竟然也给那老和尚给骗了,那你还装什么聪慧?还文曲星呢!”
“你个蠢货,这老秃驴修为高深得很,我那哪是被他骗,到最后谁骗了谁还不一定。”殷问渠很淡然的说出了这句话,绪小路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这人为了面子打的马虎眼。
后来他才知道,玄甲军多出了一个名唤浮屠营的军队,这营尽为杀过生的和尚,其统帅为折柳和尚,入南越国一战,曾血战四灵关,以八百破八千,名扬天下。
“大道,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逛逛真正的青楼,你可知道长安城内的春园?”殷问渠将眼睛眯了起来,“那才叫真正的青楼呢。”
绪小路将折扇一开,自在的摇了起来,缓缓开口道:“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长安。驰道杨花满御沟,红妆缦绾上青楼。”
绪小路觉得半路捡的这朋友好生文采,自己也想赋诗一首,可惜自己没那底子,也说不出来,只能尴尬的挠挠头。
殷问渠看出了绪小路的尴尬,将折扇一收,脱口而出:“这不是我的诗,是好几朝之前的诗人所著,不要纠结这么多了,我们快进去吧!好大哥我可是饿久了!”
绪小路听到这话后,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走!好大哥我请客,你且放心吃玩!花酒管够!”
两人相约进了甘霖采,一个老鸨带着两个龟公直接迎了上来。
老鸨约莫三十上下,仍有些风韵犹存的滋味,绪小路盯着个大眼睛,止不住的打量着这楼里的风景,客人、姑娘形形色色,胭脂水粉味更是熏得他有些晕头转向,赶忙提了一股化气才将自己心神给勉强镇压住了。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竟然有这么一座豪华的楼宇,这样的楼宇在黔南十三镇里是找不到的。
这甘霖采广迎天下客,这老鸨见的客人不知几何,看着这二人一时也下了定义。
穿着普通衣衫的这小哥,模样甚是标致,看样子却不是大富大贵之人;而这穿着云绣衣裳的公子哥,模样比之楼里的姑娘也要好上几分哩,看他气度不凡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这滇州哪家大官或者大富商的公子。
她转动着灰溜溜的眼珠子,瞅着这二人的亲密样子,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看着想歪的老鸨,殷玄通将扇子直接摇开了,“想哪去了!先开个雅间,好酒好菜都给上来!”殷问渠饿极了,看着等着打赏的老鸨,他这才知道坏了事,他已经没有钱了。
他直接将扇子扇在了龟公的脸上,“愣着干啥!带路!还等着小爷我赏钱呢?”他悄悄的拧了一把绪小路,绪小路心领神会。
“还不给我家少爷带路!伺候好了赏钱那是应有尽有。”绪小路将脸色沉了下来,“若是伺候不好,小心爷不买你们的帐!”
殷问渠点了点头,“还有,将你们这最好的姑娘给我叫上来,若是些胭脂俗粉,我就让镇外的家臣砸了你们这甘霖采!”
这一下衙内的气势便被殷问渠挥发得淋漓尽致,连绪小路也在心里佩服,“原来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都这么有底气,这么不讲道理嘞。”
龟公一看这架势,还听闻这公子带着家臣,在滇州能有家臣的哪一家不是真正的权贵,赶忙领了路:“这位爷,跟着我来!”
那老鸨有些迟疑,但觉得这股衙内气势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况且这身云绣衣裳的确价值不菲,也便答应先让他们入了楼。
另一位龟公看着老鸨,“那给他们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