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用他不屑的眼神,睥睨着台阶下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的他,言语间的厌恶,让他修了十六年的那颗佛心险些失控。
他说,他是天煞克星,说他四弊二缺,说他的命格毒辣,说他会妨碍他们的皇室安危。
他说,这些话,都是十六年前的师傅说的。
他说,当年他本打算亲手摔死他这个孽障的,是他那个不争气的母亲死死拦着,他师父开口求情,才救下了他。
他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没有福报的母亲,才生出他这么个祸害!
一身僧袍的他静静站在台阶下,听着那位王的桩桩指责,想到已经圆寂了的师父,他一时间倒是不知是该哭还是该恨了。
是该哭你心下仁慈护我十六载,还是该恨你多言毁了我一生?师父,你说,我该恨吗?
那位自他有记忆以来,素未谋面的母亲,他曾在夜里偷偷幻想了千百次、恼了她千百次,心底里念了她十六年的母亲,原是早就死了。她早就化作了一抔黄土,再寻不到一点踪迹。
他想笑,很想笑,可眼角却不受控制的流下了什么,他知道,那是泪。
整整十六年的煎熬呀,当他终于认命了以后,这个高高在上的王却又要把他带到这里如此羞辱。
他是国寺后院的忘尘吗?还是大启朝的六皇子尹祁风?这终归都不是他想要的自己罢了!
“我从来,都活得不由我。”他吐出这么一句话,抬眼看向鲂郦。
他那双桃花眼里浓郁的悲伤,让鲂郦心下一紧。这是经历了多少痛苦,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鲂郦轻声问他,“所以,你刚刚是想死?”
“不是!”
尹祁风低低笑出了声,却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眼中落下一滴泪来,他再抬头仍旧笑着,眼中一片清明,“是真的打不过!”
这……
鲂郦一时语塞,想要安慰他,又实在忍不住想笑,“咱能不这么坦诚不?”
“我坦诚与否,活的怎样,会有人在意吗?”
他仍是笑,光着头的他看起来居然还很好看,特别是当他这么展开明媚笑脸时。
除了……笑的有点虚。
“当然有!你又不是别人,怎么知道别人不在意呢!就比如我现在,就很在意呀!”
尹祁风唇边的假笑逐渐消失,他认真看着眼前的紫衣姑娘,“你在意我?”
“那当然啦!”
鲂郦坦荡荡看着尹祁风,“我当然在意你,在意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快被人剁成肉泥了都不知道要跑,万一我救了个傻子,你还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呀,是吧?”
果然,从刚刚到现在,这个姑娘不按常理的说话风格就从没让他失望过!
“方姑娘想要什么?若我府中有的,只要你能搬得动,尽管拿去。”
还挺大方!
“唔……”鲂郦歪头想了一下,“我不要你府中那些东西,又丑又重的,我才不稀罕!我要……”
“姑娘要什么?”
“我要你陪我玩儿!我从小就没朋友,也没有家人!从今天起,不如你来做我的家人,做我的朋友,你陪我玩儿,可好?”
尹祁风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怎么,你不愿意?”
鲂郦扬起小拳头,咬牙切齿的威胁,“你要是不愿意,我可动手打人了啊!我很凶的哦!”
尹祁风被她逗笑了,“好,依你。”
鲂郦悻悻收回拳头。
天帝呀,我可是看在你这么惨的份儿上,勉为其难替褚翼来保护你的,可不是要故意威胁你的呀!你可不能记我的仇!
等你将来回了天界,可要记得,我和褚翼为了保护你费了老鼻子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