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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什么?”    封蔷想了想道:“打架,救人。”    温萦:“……”    麒麟门地处西北,小小一座方形城池,却是维持两国互通的咽喉要隘。出了城稍微往南,封家府邸在此起立,与麟关生息相关,荣辱与共。    关口的存在,给了两国贸易交流一个合理的渠道。    这么些年来来往往,数百近千的络绎商队,驼铃悠悠不绝传自古道,这座关隘小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论繁荣景象还是淳朴民风,古往今来独此一份。    封氏在这其中,就像一棵枝叶庞杂的参天巨树,若不是受了麟关水土的润泽长养,能否至此尚不敢定。    “麟关把我养到如今,给了我爹这么一处作威作福的宝贝地方。”    投以福泽,报之荫庇,世事万物理应这样。    封蔷转来温萦面前,仰着脸道:“突厥人不知好歹,明明没少赚我们的钱,如今却敢入关冲撞。你说,我有什么道理不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这就是你对那墨云公子有求必应的理由?”被她仰视的人也低头看她,看那双乌亮如曜,装满了真诚的眸子。    “才不是呢!”    封蔷腆了腆脸,嘿然一笑:“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以前我在你屋里头藏着的时候,不还是你念给我听来着?”    温萦随之一愣,喃喃道:“是么,我都忘了。”    “你忘了不要紧,我全记着呢!”    ——幼时,听香楼的墨兰居,矮矮的一张小桌底下。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一桩一件,封蔷都如数家珍。    忘了也没关系,余生时间很长,她可以讲给他听。    年年讲,月月讲,每天讲,每个时辰都可以讲!    “我什么都记得,什么都能讲给你听。”瞅准双臂间那一方单薄,自己拱开怀抱,一个猛儿扎了进去。    封蔷的声音黏黏腻腻,缠着温萦不愿撒开:“看我多喜欢你呀,温萦。”    “我……”我也喜欢你。    喜欢你,好喜欢你。    说不出来,舌头都快吞掉了也说不出来。简简单单一句话,讲不出口也咽不下去,像什么东西哽在咽喉,针扎刀割似的痛苦。    可是啊。痛苦,却也欢愉。    今日种种,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化作一滩泡沫,看不清摸不到的幻影,那他还真舍不得。    “嘘——你不用说。”不用说我也知道。封蔷踮足吸气,两张脸就离得更近了些。    丝丝缕缕的幽兰香味儿,肆意大胆地往鼻子里钻。    喜欢她,温萦很喜欢她。封蔷早就知道,封蔷看得出来。    不好意思说也没关系,只要她心里清楚,就觉得这便足够。    “我也一样。”    “啊?”    收起下颌,温萦认认真真地凝视着那张因为惊讶而忍不住上仰的脸。他温声道:“封蔷,我也一样。”    字字入耳,无不重逾千斤。一阵耳鸣之后,整个脑海里都充斥着四个字不断地往复回环。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舍得环抱在胸前的温暖,两只胳膊撒不开来。若非这层阻碍,封蔷真忍不住要一蹦三尺余高。    听到了吧,没猜错吧?温萦说了,他也一样!    “那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你也一样吗?”    “一样。”    “嘿,嘿嘿嘿……”    有情人终得回应,想不开心都难。诉罢衷肠,请至深处,应该少不了嘴对嘴,长长地“啵——”上一下,    抬起头,就这么望着温萦。封蔷自觉情已至深,衷肠诚心都诉了个干净,气氛也恰恰正好……    那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就势进行一下嘴对嘴的步骤呢?    极其淡薄的一点红色,一翕一动都倾吐兰芬——那是什么味道,甜甜的吗?早就想尝尝了。    想了想,好像又有些为难。    从来没尝试过,她好像,好像不太会耶!    “接下来该怎么样?”不懂就问,封蔷决定向在这方面经验颇丰的温萦请教一下。    温萦不解道:“什么?”    “就是那个,嘴对嘴,那个,好长时间……”嘴对嘴地,吸着咬着很长时间都不撒口,同小时候跟母亲在一起简单而随意的亲亲好不一样!    封蔷有些赧然,挤眉弄眼吞吞吐吐地,半晌都说不清楚。    却不愧是经验颇丰、身经百战之人,尽管这样含糊其辞,温萦却还是以最快速度理解了封蔷的意图。    紧接着,他又以更快的速度涨红了脸,斥道:“大姑娘家,尽说些什么乌七八糟的话呢!”    “怎么会!哪里就乌七八糟了?”    据听说这种很特别的亲亲,必须和非常非常喜欢的人在一起才能做。偶尔得见一次,只把封蔷看得心怡神往。    那时候的她便曾想,等自己什么日子找到了温萦,说什么也要两个人试上一试!    自打重逢以来,他们谁也不曾正式地表露过心迹,也就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谁料想如今终于有机会试了,却听温萦如此评价。    封蔷惊讶地瞪大双眼,深觉不可思议——这难道不是一个尤其美好,尤其值得向往,证明了爱之深情之切的仪式吗?    就好比远看是施施然一个美人儿的背影,你见了心向往之,真想凑近去瞧。谁这时候忽然前来,告诉你那人其实是个长了张满面脓疮的□□脸……    饶是封蔷一颗钢铁之心,怕也承受不了这等落差打击啊!    见她面色愈发难看,温萦神色更凝,他诈唬道:“你从哪儿看来的这些东西,秦楼楚馆,烟花柳巷?”    封蔷不置可否,温萦心道果然。    “那种地方,你觉得能有什么干净玩意儿?”    能有什么干净玩意儿……    ——他总这样说。    总是说青楼没有一寸干净土地,总说他们做妓倌的都是脏到了骨头里    他这样说的时候,将他自己也包含在内。    可是封蔷并不这么认为。    妓倌们大多都和普通人一样有趣,分别怀着独到的想法,各自也有不同经历。    他们都是身不由己,温萦也是一样。    青楼里是脏的,那么立于苍穹之下,黄土之上,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干净?    他们习武的手上要沾鲜血,千里之外的朝堂之上有贪淫贿赂。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他就难道一点苟且之事不做?    他一定做,而且做的比任何人都多!    所以天道之间,万物皆是草狗,没有谁特别好,也没有谁特别差。    “你别……”    “行了。”扳开环在自己腰间的那两只手,温萦担心再过一会儿,自己也会把持不住。    他复又站了站定,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也是奇怪得很,这种事情,你怜惜过的那些妓倌怎么没教过你?”    封蔷撇了撇嘴,道:“你还没瞧见吗?我‘怜惜’过的墨云公子现在点名让我去救他的心上女子呢,我跟他们从来就不是能做那种事的关系。”    那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温萦看了她一眼,没能问得出来。    想必若要一问,回应他的定然又是些什么:是不是吃味啦,是不是太喜欢她所以吃醋啦,是不是口是心非,也想要跟她……    嗯。想,很想。    唉,只是光想也不行啊。    “那到底都能干些什么呀?真正与男子好的时候,到底都干些什么,温哥哥,你教教我呗!”封蔷被推开过一次,但是她明显还有愚公移山般的坚韧气节。    只黏乎乎地温哥哥温哥哥,哼哼唧唧胡乱叫着,听得温萦心头发痒。    “再闹,我便不随你一起过关。”    “你不随我过关,一定会被封嗅掳去,等我回来,怕是见都见不到你了!”这话一吓,封蔷总算老实许多。    说来不错,现下过关救人一事迫于眉睫,她与温萦谈爱情却还有的是时间。    ……哼,我们来日方长!暗搓搓地,封蔷想。    未敢耽搁太久的时间,只嫌车轿累赘,封蔷带着温萦,二人一马便上了路。关口守卫没一个不认得封蔷,见她过关,自是拦都不拦一下。    这一路顺遂,两个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突厥人的地盘儿。    “这还能见到几个汉人,等一会儿行至大漠深处,我们就成了异类了。”封蔷回身笑道:“还记得我同你说过吗,西域的姑娘可美极了,等会儿别忘了多看两眼。”    ……你还真是大方。    “只是再美也没有用。”封蔷又嘿嘿道:“多看两眼是为了告诉你,就算她们再怎么美得惊天动地,你也得守着我这个中原女人过日子。”    背对着温萦,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只是前胸贴着后背,那一层温温热的触感……满足,惬意,安全。    一口气轻呵在封蔷耳边,温萦懒怠道:“别贫嘴了,看路。”    过了关再往西十二三里,繁华的地段儿已然走到尽头。车马不再喧嚣,人声不复熙攘,入耳能闻的,枝头鸦鸣居多,时不时也能听得两句突厥民语。    进城就不能继续骑马,封蔷飞身一跃,又把温萦接了下来。马儿在驿站存了,两个人方能并肩而行。    “你懂他们的语言吗?”    “从小儿在这地方长大,想不懂都难啊。”    封蔷翻了个白眼,道:“刚才喂马的时候路过一个矮子你看到了吗?他说‘中原的母夜叉又来了,我们可不欢迎你’。”    “……”    异族排外,见怪不怪。    只是封蔷觉得……这样不和谐的声音,倒还不如听不懂更好一些。    “温萦,不是我想带你涉险,实在是这外边也不安全。与其把你安置在什么地方,还是就跟着我更稳妥。”    “嗯。”    温萦点了点头,觉得蛮无所谓,只要她自己不怕累赘就好。    但凡封蔷不死,就肯定会保护好他;一旦封蔷死了,那他正巧共赴黄泉。    同生共死,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不比那什么嘴对嘴吸吸咬咬好长时间之类的……有深度多了么?    突厥人的居住地点按部落划分,掳走柳枝姑娘的,似乎是稍小的一个部族首领,平日里只在自己的地界里为恶不够,欺到了麟关百姓头上。    之所以敢挑□□下手,他是觉得中原人注重礼教,看不上这些下九流,也一定不会施以援手。    只怪不巧,他遇到的人却是封蔷。    穿梭了一座又一座矮小牙帐,在一众上蹿下跳的突厥少年围观下找到柳枝的时候,她正衣不蔽体,被禁锢在硕大一个铁笼之中。    封蔷咬牙,心道墨云果然猜得不错——突厥人掳走柳枝,压根就没安好心,只将人带走狠劲儿地折磨。    夜叉起势,凛冽剑光将那些小毛子们刺得张不开眼睛,妖魔鬼怪大呼小叫着,避之不及。    却听“嘣嘣”两声,手起刀落的瞬息之间,铁笼被夜叉一分两半。    熟练地说了句突厥语,封蔷指了一个小毛子。    可怜的小毛子话都说不利索,哆哆嗦嗦连滚带爬地,找他们首领报信儿去了。    温萦看了看利刃晃眼的夜叉,回想起一个月前它还在自己身上造过业,不由得周身一颤。    他心道罪过,这次夜叉出鞘,还不知道要谁见血。    一面想着,一面褪下了肩上的大氅,温萦很是体贴,将它披在了柳枝姑娘身上。    “多谢……”    整整三天毫无间断地被突厥男子折磨狎弄,柳枝手掩胸口,已经近乎气绝,现下竟还不忘道谢。    安慰地拍了拍柳枝的肩,温萦目不转睛地,又去盯着封蔷。    其实,不是很喜欢她这幅样子。    想想她早上还死乞白赖地非要往自己怀里钻,多希望那才是真正的封蔷啊。    十七岁半,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呆呆傻傻的,很可爱。    她抽刀的模样,真好似个护佑苍生的女武神——可是,哪里会有这样单纯,傻兮兮的一个神呢?    想着,真不知道该盼她怎样才好。    ……    只是谁也未曾注意,不远处小小一个角落里,一双乌溜溜的黑亮大眼盯在温萦身上,久久不能挪开。    那双眼里的神色讶然而欣喜,那双眼的主人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连年龄也辨识不清,在角落里蜷着,小小的一团。    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