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如春看了眼昏倒的聂青雪。
季校尉可没说她头上是有主子的,不然他也会不应得那么痛快。
只是任她们就这样把人带走了,那季校尉许诺的百金岂不是打了水漂。
樊如春暗自着恼,忽有人站到了他面前,一看竟是个窈窕的女郎,而那个五大三粗的女婢早已带着人没了去向。
女郎一双桃花眼里蕴着笑,伸出的手心细白,正正躺着一根赤金镯子,那笑容说不出的熨帖:“一点儿心意,还请少监笑纳。”
樊如春又将云意姿看了一眼,便把镯子拿了起来,心想倒是个识趣的,掂了一掂,足金。
眼底那阴沉是霎那间一点儿也不见了。
“女郎倒是个妙人儿。”他笑呵呵的,看起来好说话得不得了,这宫里的女人啊分两种,能成为主子的和一辈子为奴为婢的。
这个倒是有那资本,左右看上一眼,“我看女郎实在合眼缘得紧,可是要咱家许个机缘?”
“不必了,”云意姿摇了摇头,双目清澈,“只请日后少监在王上面前,能为我家公主美言几句。”
便是东窗事发,要他担保,此事与公主无关的意思了。也罢,反正与他干系并不大,要怪只能怪那女人运气不好,走漏了风声,还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没准这位周国来的就是王后了呢,在后宫行走,还是得看最顶头的意思。
不过这女郎,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才,樊如春心里啧啧了两声,笑道,
“那是自然的了。”
***
云意姿推开门。
这是堆放杂物的一间屋子,雁归拿着一根麻绳,将聂青雪的手腕绑起来,用的力道可不轻,云意姿分明看见她的肌肤都被勒红了。
雁归正将聂青雪绑在桌子腿上,她睫毛轻轻一动,似是要醒了过来。
“雁归,”云意姿忽然出声,“能出去一下么。”
雁归转头,女子在昏暗的室内愀然而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
“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那你快些,”雁归表示理解,点点头沉声道,“等公主来了,怕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是这样可怕的一句话,聂青雪惊醒了过来。
云意姿蹲了下来,在她身侧,抚过她的脸,聂青雪的嘴巴被布条绑住,无声地尖叫,那一贯的温柔笑脸,看在聂青雪眼里却是不异于修罗恶鬼。
她猛然蹬踢出腿,却被雁归给死死地摁住了,咔哒一声,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狰狞了起来,冷汗大滴大滴滚落。
“断你一条腿,算是轻饶你了!”雁归冷冷地说,她恼恨公主之恼恨,自然是对聂青雪这等背主求荣之举,恨之入骨。
云意姿淡淡地看着。
看着她左右扭动,挣扎叫苦。
却发不出声音。
雁归已经出去,聂青雪一直“唔唔”地叫着,妆容全都花了,云意姿感叹:
“你今日装扮得,很是美丽,”
聂青雪的目光犹如毒蛇,云意姿叹了一声,她说,“青雪,向公主认错吧。”
手放了下来,从她耳边掠过,取下一只翡翠明月珰。
聂青雪心里被巨大的仇恨淹没,并未发觉她这个举动,睁大了双眼,瞳仁紧缩,“吭哧吭哧”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云意姿看了她一会儿,恍然大悟,给她解下了捂嘴的纱布:
“你!”
“你出卖我!”
云意姿摇了摇头:
“不,我什么也没说,”这一切,都是公主自己觉察到的呀。
她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还特地为了你,同官蓉璇撒谎。她毒打人的手段,你我都见识过,你可知我心里有多忐忑?”
“到头来,你却骗了我,骗了公主。”
又是这副神情!
这般说辞!
不然怎么说,她们都是一路人呢,聂青雪立刻看穿了那片浮于表面的虚伪,觉察到云意姿在说谎——她一直一直在说谎!
自己会一步步地沦落如此,也是因为她,都是这个贱.人一力导演,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心机会如此深重,深不可测到了可怕的地步!
聂青雪恨得咬出了血,口中腥味弥漫,她全身都动不了,明明自己离人上人,只有一步之遥,这个贱.人却把一切都毁了。她认定是云意姿从中作梗,手脚被制,只能不顾一切地张嘴来咬,想要生撕她一块肉下来!
却被她狠狠地钳制住,下巴脱臼。
云意姿松开手,居高临下看着痛得晕死过去的少女。
这般待她,何尝不是迁怒,云意姿心里却有着报复的快意。这只是向季瀚清收的一点利息,真正的还要从他本人身上讨回。
云意姿拿出了那只明月珰,用心地用一块白手帕包好。转身走到门边,将门拉开,光亮透了进来。
她对守在门口的雁归说,“雁归,你同公主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里面的人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可想而知,自然是不愿直面闺中密友的惨状。
雁归再一次体贴地点了点头:“好。”
云意姿觉得善解人意真是一种好品质。
她福了福身,穿过一片回廊,一路所见都是陌生的宫人。
身上所穿,却比别处都要鲜艳一些,如此一来自己倒也不显得突兀。云意姿一个轻瞥,却见一人大跨步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季瀚清?他竟也在这儿?
云意姿立刻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时机未到,还不宜与之正面交锋。
路过一片假山时,却听见三两个小宫女交谈的声音。
***
“你的字,可是朝蕣?”
不过知天命之年,这位武将便须发斑白,脸上满是陷入回忆的惆怅,“这是你母亲最爱的花,看来你是她最为珍视之人,才会起这样的字。”
肖珏垂下眼,却是摇了摇头,“她的院子里从不种木槿花。”
段衍打量着少年的样貌,不由得感叹,真是像极了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