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昭惊讶的睁大眼睛,他再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不由得颤声问道:“这。。。这又是为何啊?”
安敬思摇头道:“塞下诸部,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兵戎相见,今日是友,明日是敌的事情太多了,将来沙陀要和鞑靼开兵见仗,你们又该如何?”
嗣昭大声说道:“仆射公是振武军节度使,如何会和沙陀军开兵见仗。”
安敬思笑道:“振武军是大石天子的,不是你沙陀王氏的,你祖父还能做一辈子振武军节帅不成?”
嗣昭沉默了,安敬思继续说道:“云中驿的事,我也听说了,大同军节帅之争是何等激烈,你是亲身经历的。
你们王家惦记云州,那铁勒契苾璋、党项臧才氏、鞑靼的每相温、于越相温又何尝不惦记单于都护府,王仆射这个节度使坐不长的。”
嗣昭说道:“沙陀部和鞑靼部世代交好,我们结亲再正常不过,就算仆射公不做振武军节帅,我们两部的情义也不会变。”
安敬思摇头道:“你啊,真是被女人迷了心窍,我不再多说了。”
嗣昭的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虽然敬思的话他不爱听,可是这粟特猛人没拿他当小孩子看,这让他心里又有几分欢喜。
对安敬思这个人,他又有了几分另眼相看,这家伙看起来龙精虎猛,却也是个心思精细的,怪不得粟特儿如此服此人。
良久,嗣昭忽然说道:“云中驿一案,让我想了许多,无论是景教,还是赫连铎、刘敷光、支谟这些人,根本不拿大石天子当一回事。若有一天大同军乱,你木塔山粟特会站在哪一边?”
安敬思笑道:“你可真敢问,我粟特有酋长,有萨保,如何轮得到我说话。”
嗣昭摇头说道:“以你的智勇,怕是用不了10年,你就是木塔山粟特之长。也许有一天,你就会面对这些事,若站错了,就是身死族灭。”
炭火映在安敬思红彤彤的脸上,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显得神秘又阴郁。良久,他才说道:“大同军,应该是大同人的大同军,我们不可能支持内地人来这里做节度使。
如果是大同本地人执掌节帅府,有资格的除了沙陀王家,就是赫连部吐谷浑,白氏吐谷浑都没有资格。”
嗣昭笑道:“我明白了。”
敬思奇怪的问道:“你明白什么?”
嗣昭正色说道:“你们也是拜火的,其实天生和沙陀就是一家,只要那些吐谷浑蛮子和景教搞在一起,你们就不可能支持他们,不然你们到了云州,如何见康火郎大人?”
敬思摇头道:“那只是一层,不是最要紧的。在塞下,永远都是弓马说了算,三郎君神箭无敌,安某心里是好生佩服的,恨不得投到他帐下,为他冲锋陷阵。
沙陀王氏,乃是天子宗室,世代高官显贵,名闻天下,不是靠口舌,不是靠出身,而是靠胯下马掌中弓,靠沙陀人的血汗,王氏是每一个塞下男儿的榜样,也是我的榜样。”
嗣昭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个明白的,如果有一天,要以弓马决定大同军的归属,塞下诸部大部分都会站在沙陀一边,相信你也看的清楚。。。这也是你主动向我沙陀示好的一个原因,你也不愿和我们结缘太深。”
安敬思转头看了看门外,说道:“从你的庄园就看出来了,你当是图你那几石粮食么?那是你沙陀王氏民心所向,希望你们这一代,不要堕了沙陀王氏的威名。”
一个沙陀儿,一个粟特儿,在炭火旁谈了许久,谈的都是成年人的话题,都是如何活下去,活的丰衣足食。
当晚,嗣昭发起高烧,彻夜不退。秦老太君听说了嗣昭落水高烧,立即派人过河,把高烧昏迷的嗣昭接到新城内衙,又派人过河,请了龙山寺明慧大师来诊治。
嗣昭睁开眼,看到绮珠正在一旁做针线,恍惚中又回到了风谷山驿,他一身是伤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这个俏婢。
这一刻,他以为时光倒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