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按照李岳的吩咐,十六个小姑娘齐聚正厅。
正厅中央的四方红木大桌上堆着小皇帝赐下的锦缎,应该是江南省东道出产的“大锦”,因质地较厚、图案花头大、造型饱满茁壮而闻名,又因色彩瑰丽多姿、对比强烈、多使用金线、色彩辉煌灿烂犹如天空之云霞,故而也被称为“云锦”。
“今天叫你们来呢,”
李岳站在桌前,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站着的小姑娘们,只觉眼睛有些花,声音却有些怯,“是想和你们正式认识一下……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总不能连你们的名字都叫不上来吧?”
说着,李岳望向了站在最左侧的薛涛,“薛涛,你来发,每人一匹,你们自己拿下去做几套衣服,算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李岳大致也看了一下,一匹锦缎做上三五套衣裙还是没有问题的。
“多谢侯爷赏赐!”
闻言,一众小姑娘纷纷施礼道谢。
市面上一匹云锦可要卖到三十四两银子,更何况,这还是进贡给宫里的?
她们虽在宫中当过差,可是,衣食用度并不宽裕,一时间,只觉得这侯爷竟比当今皇上还要大方呢!
“佳娘,”
薛涛也面有喜色,当先双手捧起一匹云锦,便出叫了第一个名字。
“谢过侯爷赏赐……”
当下,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走上前来,双膝一屈,冲李岳盈盈一拜,“奴婢佳娘,本姓卢,来自江南省东道江阴府……”
能被选送进京城的“淑女”本就在各地州县府道省经过了层层筛选,被送到京城后还得被内廷再筛选一次才有资格进宫,自然容貌气质和礼仪等方面都是极佳的。
也不用李岳开口询问,一众小姑娘陆续上前施礼、自我介绍,然后领了赏赐,很快,十六人包括薛涛都领到了锦缎,桌上却还剩一匹。
“薛涛,”
李岳把最后一匹锦缎拿了起来,递给了薛涛,“这一匹是给心兰姑娘的,她此时应该很忙,你给她送过去吧。”
侯府上下已经有二十三人,再加上小皇帝派来看门的几个太监,将近三十人,要忙活这么多人的饭菜,确实很不容易。
此时,后院灶房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一个大大的木盆,盆里堆得满满的都是碗碟,铁心兰正坐在木盆旁的矮凳上洗着碗,不知为何,一双美丽眸子里尽是愤愤之色,动作也有些粗暴,把一盆碗碟搅弄得“叮当”作响。
“心兰姐,”
突然,院子里响起了薛涛欣喜的声音,“侯爷有赏呢!”
铁心兰动作一僵,连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污渍,快步迎向了门口,眼中愤愤之色尽消,脸上笑容明媚,若不是左颊上那道伤疤,只怕是个男人都挡不住她这笑容。
“薛涛妹子,”
铁心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笑意盈盈地望着捧着锦缎快步而来的薛涛,“看把你高兴得,侯爷赏了什么?”
她分明已经看到了嘛。
“云锦!”
薛涛笑容不减,“府上的女眷一人一匹呢!”
“哦?”
铁心兰笑容不减,但眼中却隐约有一丝讥诮之色一闪而逝,“侯爷倒是大方呢!”
“那是!”
薛涛没有注意到铁心兰眼神的异样,笑盈盈地上了台阶,走到门口,将手里捧着的云锦递到了铁心兰面前,“一人一匹……”
“那就多谢侯爷了!”
铁心兰略一犹豫,又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拿过了一匹云锦,“多好的料子,我得先放回房间去,免得弄脏了……”
“一起吧!”
薛涛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都住在后院的西房里,不过,薛涛是和沈妙音住一个房间,铁心兰却是独自住了一间。
“薛涛妹子,”
见薛涛跟了上来,铁心兰又笑呵呵地问了一句,“侯爷只赏了府上的女眷吗?”
“呃……”
薛涛微微一怔,“不清楚呢,不过,侯爷这么大方,想来也不会落下朱三哥他们的。”
“是吗?”
铁心兰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但嘴角隐约又一丝嘲讽之色。
不过,她显然是误会了,此时的前院里,朱老三正抱着一摞云锦给其他四个男雇工送去。
大煌王朝对臣民的服饰自然有着严格的规范,平民和商人皆不得穿绫罗锦缎做的衣服,但是,这规定只针对男人,女人要穿什么,朝廷管得并不严,如薛楚人那般因为商人身份而坚持穿一身布衣钗裙的毕竟只是少数。
所以,赏赐云锦,李岳并未落下朱老三和四个男雇工,即便他们不能穿,他们的家眷也能穿,再不济,拿到市场上一卖,也是几十两银子啊!
而李岳此时已经钻进了书房,找出笔墨纸砚,坐到书桌前写写画画了起来。
要准备建实验室了,而且还是两个……
“侯爷,”
不多时,沈妙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端着一个包金红木小托盘,上面放着茶壶和小盏,笑容甜美,“薛姐姐让奴婢贴身伺候侯爷,往后,侯爷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尽管吩咐。”
贴身……伺候?
李岳暗自有些无奈,却也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你去院子里看着,若是有公公送材料进来了,你就来叫我一声!”
在十六名姑娘中,这沈妙音应该是年龄最小的,李岳自然知道薛涛如此安排有照顾她的意思,只是,他着实也找不到什么事儿来给这沈妙音做了。
“是!”
沈妙音高兴应了,把茶壶放好,又给李岳到了一盏茶,这才出去,轻轻地拉上了书房的门。
李岳轻轻地摇了摇头,脑海里却蹦出了红袖的身影,也没了心思写写画画了,重新拿出一张纸,准备给红袖写封信,可是,转念一想,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五了啊,只怕写好了信也不好往回寄了。
算了,尽快把蒸汽机搞出来,到时候趁着小皇帝高兴,向他告个假,正好,新年过后还有十天元宵假!
一念及此,李岳顿觉精神一振,干劲十足,又拿起笔写写画画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旁已经多了厚厚一叠图纸,地上也已散落了许多纸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