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看着她,喉间动了动:“公主喜欢小侯爷?”
她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头:“谈不上喜欢,至多是有几分好感吧,你知道姑娘家总有生出点小心思的时候,除了敏淳敏溪,唐驰便是我唯一的玩伴了。也并是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我身子若是好的,肯定是会考虑嫁给他,可惜……”
他看见她眼里的摇摆不定,说出的话一针见血:“所以公主心里其实还是愿意的?”
“我……”赵如裳本想反驳几句,可看到裴渊的眼睛就一个字说不出了。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带了些别样的情绪,身上笼罩了一层云雾似的,无形之间就带着距离,她无法靠近,也无法看透。
她扭着脖子移开视线,半开玩笑道:“毕竟知根知底的熟人不是?倘若他都不嫌弃了,也不是没可能。”
裴渊垂眸看她,眼前的姑娘才及自己胸口,柔柔弱弱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曾想脑袋里已经装了那么多东西了。
他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幽幽开口:“公主身体可还没好呢,就想着嫁人的事了?”
她眼眸亮晶晶的,灼灼的看着他:“这不有你吗?”
他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双灿烂的眸子,漠然道:“臣不是神医,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况且一早我告诉过您,您的疾病在心脏上,痊愈不了,将来生孩子都有危险。驸马不得纳妾,小侯爷是世子,将来承袭老侯爷爵位,膝下无子就预示他这一脉就此断了,您说将来有一日,他会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还有,公主能为这个决定产生的后果负责吗?”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普天之下,唯一能有资格不让丈夫纳妾的人,便是当朝公主了。
说起来,这应当是令驸马又爱又恨的,毕竟自己娶的女人身份不一般,是光耀门楣,扬眉吐气了。不过再出去拈花惹草,坐拥齐人之福是不大可能了,私下里最多偷偷安排两个通房,若是在外头闹出什么不清不楚的子嗣来,全家都得连坐。
唐驰自然不会是这种人,赵如裳觉得是裴渊危言耸听,故意吓唬自己,但他的话她又没法不信,这皇宫除了父皇母后,最信得过的人大概就只有他了。
可因为他这些话,心里莫名堆了上气,忍不住道:“唐驰不是那样的人。”
裴渊目光沉沉,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您真的了解他吗?这天底下,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幼时玩耍的情分能和男女之情混淆么?宗定侯府袭承近百年,逐渐凋零,现在需要的就是能遮风的墙,但几年几十年过后,难保不会墙倒众人推。公主身在局中,不懂其中利害,倘若真走到婚嫁那一步,只怕会心生悔意!”
赵如裳瑟瑟看着他,惊讶极了,他鲜少有看到裴渊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刻,他不是个多话的人,今日却出乎意料的分析了这么多,想来是他身为大夫,不忍看她这个病患放纵自己的身体!
赵如裳正色点头,对他说:“我知道,裴大人医者父母心,肯定不想我受苦,你放心,毕竟是人生大事,我肯定好好考虑的!”
裴渊满心的话被堵了在心口,竟然被她那句“医者父母心”挑起火来,没好气的问她:“我有那么老吗?”
一激动连微臣的自称都忘了,她知道他向来最忌讳年龄了,赶忙摇头:“不老,不老,裴大人青春年少,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裴渊忽然不想继续跟她说下去了,赵如裳少不更事,正是有主意的时候,哪里会听得进他的话。
可他心里实在烦躁,那些无名火窜到肺管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良心的丫头,他还管她做什么?
“臣逾越了,公主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他到底负了气,略一拱手,看也不看她就转身下了廊桥,留下赵如裳一脸愕然。
她惹他生气了?
从来风雨不动,内敛寡言的裴大人竟然生气了?
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