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驰城外四处的关卡晚上依然有兵士守着。孟无优所在的关卡处,是河洛往中州的必经之路。入夜后,韩谨西原是想让孟无忧随着换值的兵士回城歇息的,孟无忧知道即便是回城,也是睡不安稳,于是干脆到就近的村子里,找了户人家,给钱让他们弄了点吃的,又借水洗漱了一番,便又返回了设卡处。
四处开空的地方,连个避风处也没有,宜秋找了个满是枯草的田块,孟无忧半躺在枯草堆里,仰望着天空,虽是冬天,因是晴天,天空也不是漆黑的,极目细看,还能看到偶尔穿破云层的星星点点。
宜秋领了孟无忧给的差使,到不远处的村庄里去折腾村民,找人买鸡杀鸡去了。孟无忧看着这浩瀚无边的天际,对一旁的韩谨西道:
“若不是有这堆破事,闲闲的在这冬日半夜里,这么幕天席地的……看天,倒是件挺浪漫的事。”
韩谨西听到“幕天席地”,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孟无忧精神再强大,身体都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折腾了一天,和韩谨西聊了没几句,便睡了过去。韩谨西脱了自己的外衣,折起一截,让孟无忧一半枕着一半盖着。
韩谨西盘腿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孟无忧睡着睡着,许是冷了,几下便蹭到了韩谨西的腿边,摸索着,把头搁到了韩谨西的腿上,双手环着韩谨西的腰,“嗯”的一声。
韩谨西:“……”
韩谨西低头看着枕在自己的腿上的脑袋,身体紧绷着,很是有些无措。虽说活了两辈子,与人如此亲蜜的动作却是没有过,即便是娶过妻……
“娶过妻”三字刚浮现在韩谨西的脑海里时,心里一痛,感觉胃都缩作了一团,他努力压下胃部不适之感,深呼吸了口气,低头静静看着孟无忧的头顶,把她被夜风吹起贴到了脸上的发丝顺了顺,动作柔和之极……
孟无忧终是错过了香甜的鸡汤,一觉醒来时,天空已有些发白,看样子,应又是个晴天。
孟无忧坐起身子,拿起被自己压滚成咸菜样的白衣,再看看站在不远外,穿得有些单薄的韩谨西,无端的感觉那衣服烫手,韩谨西爱洁,平日里穿的多是白色的衣裳。
孟无忧叹了口气,细细的择干净了粘在衣服上的碎草杂物,又把衣服横竖抻了抻,却怎么也弄不平那些皱折。捣鼓了好一会,孟无忧也放弃了,慢吞吞的挪到韩谨西身边,把衣服抱在怀里,一手搂着,一手往怀里指了指:
“我昨天睡得死死的,把你的衣服……我拿回去洗好还你?不然赔你一件也行。”
韩谨西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孟无忧,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孟无忧:“……”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说:“无妨”或“不必”的吗?这“嗯”,是洗,还是赔呀?孟无忧不由郁郁。
韩谨西看着一脸郁闷的孟无忧,不觉心情大好。宜秋踩着点,提着一蓝子,借村民的精面和鸡蛋摊的鸡蛋饼回来了,一路走一路给大伙分派,孟无忧一手接过饼,一手把衣服塞给宜秋:
“洗了!”
宜秋:“……”
韩谨西:“……”
韩谨西拿着鸡蛋饼,就这么站在田埂上咬着。孟无忧看着看着,不由心里啧啧:人长得好就是占优势,哪怕顶着张莫名其妙的脸,这么粗糙的动作,硬是给他作出赏心悦目来。
吃完饼子喝完水,关卡处已经有些从城里出来的人到了,孟无忧和韩谨西都觉得,孟洛舟应该会在今天经这里过,毕竟,年关将至。昨天一天时间里,秦一韦必定已经在各个卡点都确认过,探清了设这些卡点,都是只查巡抚丢失的东西,并不查人,连路引都不怎么查。而别的卡点,都有汤府派出的汤夫人与巡抚大人的贴身待从,丫环或嬷嬷,孟无忧正是被化妆成了汤敏书僮的模样。
孟无忧检查中发现,今日里的商队比昨日明显多了些,且衣着打扮上,也不是寻常,象正在受检的那一队,便似乎颇有些来头,货物里有河洛的特产“紫降真”,这是降真中的极品,产量极少,收集上一车已是不易,刚刚粗粗的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至少有三车都是。降真本已名贵,一斤市价是百两百银,而“紫降真”,一斤市价是百两----黄金。这么几车,价格至少黄金万两。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摆在车上。
看看车队随行的,骑的都是膘肥体壮的蒙古马。蒙古马,虽奔跑迅度优势不大,可自古便是战马的主力,经过训练的蒙古马,在战场上是很少会受惊的。而人,都是些练家子的模样。有了这些人和这些装备精良的马匹,那些放置得有些随意的贵重物品,便不显得违和了。
孟无忧没看人,却下意识的去看了看马,抬头再看看尾随其后的另一个商队,心中不由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