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十多的年纪,虽然保养得当没什么皱纹,头发却早已花白。此时她心虚似的,一眼一眼地瞥自己侄女,神态忐忑不安,看着让人有些好笑又无奈。
白氏叹口气,还得安抚她:“娘娘,这话千万别提了,万一叫官家知道,岂不是心里多想,影响你们的母子情分?”
太后立刻就紧张了,表示十分后悔:“我这不是话赶话,正想到了吗?哎,都怪那些孩子,怎么嘴巴那么碎呢!可见是闲的,你可得管一管!”
白氏心想,您还甩起锅来了,合着最后倒都成了我的不是。
“是,臣妾定然会好好管教年轻妃嫔。”她也不再纠缠这事,又说起另一件事:“娘娘,还有件事臣妾得问问您。”
太后见侄女这样严肃,都有点心慌:“……又有什么事啊。”
“就是……”白氏犹豫了一下,道,“老娘娘寿辰要到了,您还记得吧?”
太后一听,原来是这事。她立刻就鼓起嘴来,表情开始变扭。
“那丫头寿辰我怎么不记得?”她嘀嘀咕咕道,“哪一年我不让人送好几车东西过去?还要你来问我——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白氏耐着性子道:“娘娘,您去年是记得,那不也是臣妾提醒您的吗?今年进了不少新人,臣妾忙昏了头,忘了提醒您。”
“眼看日子要到了,您再不传旨可就来不及了!”
太后满心不愿,气闷道:“官家肯定不会忘,我和官家母子一体,那不一样吗?”说完又找补一句,“我这儿什么都没准备,现行收拾万一有疏漏就不好了。”
白氏镇定道:“娘娘放心,臣妾按照去年的礼单,已经替您拾掇出来,您下懿旨就是。”
太后:“……”这是她亲侄女吧?
皇后白氏从太后的慈安宫出来,已经大上午了,感觉还什么都没干,就精疲力尽。
“圣人,您还好吧?”她身旁的大宫女扶着她问。
白氏深深吸了口气,将疲乏压下去:“没事,你一会儿就去看着车队,不要耽搁让他们尽快出发,就算赶不上正日子,也不能迟太久。”
“是。”大宫女应了,见皇后不愿多聊,也就默默地扶她回了宫。
一回去,白氏就打发众人出去,她独自一个人坐在临窗的炕上,久久不语。
姑母年纪越大,行事就越发任性。从前姑母还知道要花心思维系和官家的关系,最近几年反而不管不顾,好在还知道要管束魏王,否则,她的立场真就太过艰难了。
白氏觉得自己的担忧绝非没有必要。
结发夫妻多年,一路从王府走到皇宫,她自认对官家还有几分了解。官家的心思很深,对事很有点计较,他特别在意细节。也就是说,若想要讨他的信任,你须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事儿做到极致,只要露出一点不真心,那便再努力上十年,也是无用功。
姑母正在做的,可不就是无用功吗?
白氏有时候都觉得自家姑母没脑子。凭他的生母是谁,别说都十几年不在宫里,就是在宫里,太后也是名正言顺的嫡母皇太后,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更何况,姑母为人并不恶,从前真真正正怜悯帮助过官家母子,这都是恩情!
要是换成她,她三节六礼一样不会少,事事周到。反正先皇都下令不准老娘娘回宫,还怕什么呢?现在姑母这样的态度和行事,让她格外被动,只能事后不断弥补,只盼官家不要往心里去。
到了中午,贴身的大宫女带着人摆饭,又把茶水递到她手上,才发现她眼睛都红了,不由大惊。
“圣人,您怎么了?”
白氏直愣愣地看着她,眼泪憋不住滑下来,被她自己用力擦去。
“我但凡要是有个孩子……”
何至于这样殚精竭虑——
大宫女也跟着红了眼,心里十分心痛。
遥远的嘉兴一派宁静。
一大早,褚楼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外头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其中有一只鹩哥,大声嚷嚷着:“快起床!快起床!还不起来去练功!一群懒汉!”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不是脏了嘴吗?谁教出来的这鸟?
没一会儿功夫,两边房间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走廊上开门关门声就没停。褚楼翻来覆去试图再次入睡,也没法成功,只得一脸起床气的坐了起来。
“幺儿!快起来!”宁飞在外头砰砰砰地使劲敲门,“幺儿!吃饭了!”
褚楼朝头上的床板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