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是想让我向林灵素求一个荐身之阶?”
不得了,少寨主都能闻弦音而知雅意了。王老五再吃一惊。
“不错,寨主只是想求一封能直通宋国官家的书信,可之前这位林道长并未答应。此时他突发急症,看来是撑不过去了,却直言要少寨主去见他最后一面,想来心中对少寨主是有些看重的。最大的可能是想将他那个小徒弟托付给少寨主,若是少寨主能趁机向他求一封书信的话,估计这位林道长很大概率会答应。”
这是要我趁人之危啊!
赵小川看了满脸热切的王老五一眼,既没有一口应下,也没有推拒,只是说道:“此事等我去见过那位林道长再说吧。五叔放心,这乌龙寨是我爹和五叔的乌龙寨,也是我的乌龙寨,若是可以的话,我自然不会坐视。”
“那是最好。”王老五略有些唏嘘的说道。
病榻上,只是一夜的功夫,林灵素已变得更加苍老。
他的头发已然散开,其中黑白参半,身盖薄被,面上乌气纵横,整个人死气沉沉。
小稚初趴在塌边,两只小手紧紧握着林灵素的大手,泪水像止不住的闸水,无声流淌而下。
林灵素正处在弥留之际,他下意识回顾自己的一生。
幼时因家贫不得不入一佛寺为沙弥,可师父脾气暴躁,动辄打骂,自己受之不过,只能逃走,其后阴差阳错成为苏东坡苏学士的书童,因而得以读书识字。
再之后,又拜师赵道人,学得一身惊天动地的‘法术’。
赵师老迈,临终前心心念念要将神宵大道弘扬世间,自己就此承继赵师衣钵,以神宵大道传人自居。
其后,自己依仗着法术手段,名声渐起,最终得以被官家延请入京。
在京四年,期间独得官家宠信,而自己也不负赵师临终前的托付,在官家的支持下建上清宝箓宫,又在天下广建神霄万寿宫,神宵大道由此昌盛,自己也成为道门大宗师,可谓光耀一时,却也就此志得意满,变的有些目中无人起来。
记得有一次,自己与官家在太清楼下宴饮,瞥见罗列着苏学士等人的元祐奸党碑后,自己心怀愤懑,不由稽首下拜。
官家貌似不悦,自己一时激愤,想要为苏学士平反,便作了一首诗,诗曰:苏黄不作文章客,童蔡翻为社稷臣。三十年来无定论,不知奸党是何人。
官家将此诗随本给蔡京,蔡京惶恐惭愧自不必说,乃至落荒而逃,自己却也就此与其结怨,不过自己并不后悔。
苏学士是性情中人,他曾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自己虽是道士,却早已看蔡京等人不顺眼,窃据高位不思忠君报国,反而蝇营狗苟,媚上欺下,导致朝纲混乱,国事疲惫,这等人若不早除,大宋必受其牵累。
奈何自己却只是个道士,想斗过蔡京等人谈何容易,最终不得不故作洒脱,黯然离京,以致如今将要客死他乡。
想自己这一生,落魄过,发达过,却何曾不是蝇营狗苟,早已脱离了道之真谛。
事到如今,俱往矣,唯有这个徒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