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湍急,檐上瞬间银白一片,唰然而下的雨水撞到地面,砸出凌乱的泥坑,花草被狂风卷折成残败的模样,肆意摇曳着身躯,耳畔间不时响起闷重的雷鸣声,天空已然变得浓黑似夜。
江元白舔了舔唇,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耳朵染上粉色,腮颊晕开胭脂,鸦羽似的长睫覆住眼眸,再抬起时,水濛濛的就像澄澈深潭浸润的寒星秋水,他咽下喉咙,一手背在身后,紧紧攥起。
看着他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陈怀柔是又气又恨,她拢着衣领,这才觉出小腹隐隐有些作痛,热意涌到双/腿间。
这种见面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她咬着牙,面红耳赤的恼道,“还不转过身去。”
江元白没动,只抬起眼来看向别处,“左右已经看到了,眼下遮住,不妨事。”
他当然不妨事,有事的是她!
陈怀柔猛一跺脚,也不管外头雨大,作势要往外跑。
江元白拽住她的手腕,往身前一拉,蹙眉道,“你到底是个女子,受了凉日后便会落下病根,再等等,这雨下的突然,想必云彩过去后,就能晴朗。”
他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眼天,又垂眸,对上陈怀柔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他松了手,从容自若的退后两步,镇定后沉声道,“你今日去宁家了。”
“你管的未免太多。”陈怀柔瞪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讶然道,“你不会一直跟踪我吧?”
江元白一愣,摇头否认。
陈怀柔疑惑的盯着他,见他神色如常,不躲不避,道是自己多想了。
“我去了趟靖国公府,后又打算去刑部复核一件要案,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他正色庄容,不似说谎的样子。
江元白省略了过程,从靖国公府出来后,他让江松独自去了刑部,自己特意等在曲水亭,他知道马上要有一场暴雨,也知道陈怀柔若是走近路一定会经过此处。
他想起宁府门前,陈家姐弟二人拎着紫檀匣进门的情形,遂继续劝道,“我知道你跟宁永贞关系好,但是京城不是齐州,许多事情都在诸多人的掌控之中。
你最好不要与他交往过密,免得旁人误会。”
“谁误会?”陈怀柔觉得他莫名其妙。
“不管是谁,你都该跟他保持距离。”江元白咳了声,他忽然觉得风有点冷,吹在脸上冰凉凉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江元白,你不会...”陈怀柔仰着头,恍然大悟一般的审视着他的表情,江元白别开脸,将脊背挺直了些,耳朵却是被火烤过一般的燥热。
“你不会觉得,我还喜欢你吧?!”
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江元白倏然瞟她一眼,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打开,又骤然收紧,指甲抠着掌心。
他记得那些年陈怀柔为自己砸银子,砸人脉,不遗余力的用她以为的“好”来喜欢他,甚至笃定嚣张的同别人讲,他江元白只能是她陈怀柔的,谁都别想碰。
他自幼失怙,性情有些敏感骄傲,于他而言,像陈怀柔这种明艳招摇的女子,最是应该避之若浼。
生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却是个粗俗直接的性子,她认为世间万物没有钱买不到的,包括感情,如果有,那一定是银子砸的不够多。
他想起往事,禁不住有些恍惚。
她没变,只是早已把他切除在外。也就是说,日后定然还会有一个人,会被她那般热烈且张扬的爱着。
思及此处,江元白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人往往会对得不到的东西,分外心软。
他希望,他对她,只是心软,而非心动。
江元白想提醒她的本意,是不想让陈怀柔蹚浑水,宁家的背后是皇后大皇子,一旦被牵连其中,便意味着整个国公府都要为大皇子效力,没有不流血的夺嫡,哪怕表面和平,暗地里必然存在厮杀龃龉。
“你不喜欢最好。”江元白敛了温和,一张俊脸犹如凛冬风雪。
陈怀柔怒极反笑,他可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她喜欢他的时候,自然看他哪里都好,就算放个屁,那也是冰山雪莲般的高洁。现下她早就不喜欢他了,即便他如何清雅博学,丰神俊美,还不如一个屁响亮。
“宁永贞摔断腿不是偶然,而是阴谋,幕后主导之人,正巴不得你跳进这个陷阱,沦为他们的利益驱使。”
江元白脑中一闪,浮现出宫宴那夜的场景。
只差一点,若他没有及时赶到,兴许冯谦已经得手,想起他的手曾摸过陈怀柔纤细的腰,修长的腿,江元白顿觉胸闷气短,犹如细针扎着皮肉,浑身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