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代如亦和刘笑阳一并坐在了后座，她上车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包。听见包里传来细微的撞击声，她立刻紧张万分地拉开包，唰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查看。　　仔细看了看每个边角，都没什么大问题。　　还好还好，没被压到。　　她正要把东西塞回包里去，刘笑阳不经意道，“你有近视？”　　“没有。”代如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刘笑阳偏过脸看了她一眼，笑道，“给我的？”　　代如亦叹了口气，把眼镜盒直接递过去，“本来想回去了再给你的。”　　既然都被看见了，那就没必要收起来了。　　　　代如亦给他买了一副金边的眼镜，平光的。刘笑阳没有近视，官方网页数据两只眼睛视力都是五点零。　　“怎么想到给我这个？”刘笑阳心情很好地收下了礼物。　　“上次去看电影见你戴了副银边的眼镜，感觉你戴眼镜的样子还不错。”代如亦说。　　“还不错？”　　“说错了。”代如亦看着他的笑，改口道，“不是还不错，是很好看。”　　“做人要诚实。”刘笑阳说。　　代如亦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只要别再给我念名人名言，你说的都对。”　　她真是怕了他，背起东西来比念大悲咒都厉害。　　“那是因为你不诚实。”刘笑阳凑近代如亦，冲她快速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短暂地刷下一片阴影。　　代如亦呼吸一窒，张开五指推开他的脸，“对，我不诚实……您收着点吧。”　　随随便便就是一个wink，作为粉丝她经不起idol这么折腾。　　　　前座的司机大叔见这对小情侣打情骂俏，虽然很有眼色的不插话，但也悄悄笑了起来，从代如亦的角度正好看得见。　　她收回手，正色道，“给我发了那么多私信，你都没告诉我。”　　刘笑阳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他目视前方道，“你都看见了？”　　“昨天登了一下那个微博账号，就看见了。”代如亦说。　　“嗯。”刘笑阳应了一声。　　代如亦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如果能早点看见就好了。”　　但她愣是几年间一次都没有再上过那个号，就这么硬生生地错过了。　　“我倒希望你永远不会看到。”刘笑阳面上少见地出现了一丝懊恼，“以为你不会看到，我说了很多话。”　　　　乱七八糟的话，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他没事找事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代如亦一定也看见了。当时绞尽脑汁想话题，信息发出去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却有点丢人。　　代如亦紧盯着他，忽然发现了很新奇的事，“你竟然也会脸红！”　　这个时候她又忘了司机会听见了，一心只关注自己发现的新大陆。　　“那是耳朵红，不是脸红。”刘笑阳无奈道。　　他的脸色还好，只有耳根处一片薄红。　　代如亦笑出了声，“这有什么区别。”　　刘笑阳反驳道，“你不是也用别的号关注了我？”　　代如亦不置可否，悠悠道，“你又不知道我是谁。”　　　　几千万分之一，大量的死忠粉在刘笑阳微博底下活跃，他不可能找得到她。　　“毕竟你消失了好几年，我也就给你发点消息而已。你就什么都没做么？”刘笑阳眼中波光潋滟，代如亦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只是做了一个合格的粉丝该做的事而已。”代如亦想了想，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他的了，还不如直话直说，“买你的周边、电影票、看你上的综艺节目……不合格的是我买了票也很少去看，因为现场人一定很多。”　　人多的场合，就不适合她去。　　刘笑阳眸中一暗，没有说话。　　代如亦又说，“不过我有去过机场给你接机。”　　刘笑阳看着她，“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出租车停了下来，司机笑呵呵地说，“到了。”　　从机场接人的价格一般都比打表要高一些，司机和和气气地等他们付完款后驱车离开了，代如亦则带刘笑阳回了住处。　　虽然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她相信只要她不同意，刘笑阳就什么都不会做。　　　　“饿么？我做晚饭吧。”代如亦站在厨房里洗手。　　刘笑阳站在厨房的玻璃门外，答非所问，“你什么时候去给我接过机？”　　代如亦开始淘米，看了他一眼道，“有一年你去国外拍戏取景，回国的时候我也去了机场接机。”说着她感慨了一声，“你的粉丝太多了，我根本挤不过她们。”　　刘笑阳听她说着，没有接话。　　粉丝接机，场面一向很壮观，而那恰恰是代如亦最无法适应的情况。在他以为自己在苦恋单相思的时候，代如亦居然还做过这种事。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对着你拍照。”代如亦抬手比划了一个拍照的动作，“其实大家也知道你戴着帽子口罩，装备齐全得很，连个清晰的正脸都拍不到，但还是一个比一个激动。”　　偶像回国，会热情兴奋到去机场接机的粉丝基本都是年轻人，代如亦自诩那时候也是青春年纪，但还是被声势浩荡的粉丝队伍给吓到了。　　“很多人开了闪光灯，还有相机的快门声，一大堆女孩子尖叫喊你的名字，有人从我的肩膀旁边撞过去，那时候我的冷汗就下来了。”　　然后代如亦就出现了幻觉。　　这个她不想说，她怕刘笑阳担心。　　　　代如亦渐渐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身边的人山人海变成了一道道让人窒息的黑影，每一个都在大声叫嚣，喊着刘笑阳的名字。　　一个又一个人从她身边撞过来撞过去，她明明记得自己离接机口很近，但很快就不知道刘笑阳是在哪个方向了。　　人群里突然爆发一阵尖叫声，代如亦猜到应该是刘笑阳终于出来了。　　但她根本看不见他。　　也找不到他。　　四面八方都是让她喘不过气的黑影，就像是地狱。　　后来刘笑阳走了，粉丝散了，代如亦很久之后才恢复过来，浑浑噩噩回了家。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但是那一次以后，我就彻底放弃了接近你的想法。”　　她是想去见他的。但是他有他的身份，他永远活在聚光灯下。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都不可避免地沦为她的地狱。　　这个结论一度让代如亦十分崩溃，她很唾弃自己的无能为力，但又没有办法去改变。　　她在藏书室里把自己关了几天，把以前夹在书里的和刘笑阳有关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又不自觉再放回去。　　拿出来，又放回去。　　循环往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她最后还是把东西留在了里面。　　从藏书室出来的时候，代如亦就决定从今以后就安安分分当个粉丝。　　他的千万粉丝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的转发抽奖里，那个中奖概率极其渺茫的一个分母。　　　　“你来了录播厅。”刘笑阳这几个字说得有些缓慢。　　他在录节目，代如亦坐在台下看着他。　　他所以为的神迹，他的欣喜若狂，在那些时刻，原来代如亦都在痛苦。　　“……嗯。”刚刚才说不接近，刘笑阳就戳穿了她。代如亦自觉她一张老脸都要挂不住了。　　　　没办法啊……　　在她到北京后，极其巧合地在微博刷到了刘笑阳要录节目的消息，然后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买票的链接，再次极其巧合地抢到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这个安排似乎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而且那时候她的病情已经很稳定了。　　代如亦自我催眠，为了对得起自己花的钱，必须得去。　　其实她不去的话，还可以全款退票。　　但她还是去了。　　节目结束了之后，刘笑阳追出来。　　她等的车来了，人太多，她就没走，又打不到车，多等了一会儿，刘笑阳就赶上了她。　　看见有人拍照，她情急之下把刘笑阳带到了代归澜那里。　　后来刘呈又向她借茶山拍戏，邮件偏偏是代归澜先看到。　　……　　全是巧合。　　所有的巧合堆积起来，或许就是大师兄说的缘分吧。　　既然如此，她就认了。　　此后如何，皆交由刘笑阳决断。　　　　代如亦说着话，刘笑阳就进来帮她洗菜。两个人默契无声地洗完菜，代如亦便开始热油锅。　　她做饭的时候系着围裙，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露出了修长柔美的脖颈，侧脸干净柔和，很有烟火气。　　刘笑阳把洗干净的菜都装好，忽然道，“过几天再去一次鼓浪屿吧。”　　代如亦手里拿着锅铲，想也不想道，“再过几天都要过年了。”　　“你今年有预备在哪里过年么？”刘笑阳问。　　“苏……”代如亦刚要说苏州，又想起代新醇说的话，临时换了种说法，“苏州或者泉州吧，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　　“去鼓浪屿吧。”刘笑阳说。　　代如亦好笑道，“你怎么就这么想去鼓浪屿？”　　刘笑阳思索了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说法，“我爸妈在鼓浪屿有住的地方，他们今年会在岛上过年。”　　来鼓浪屿旅游过一次之后，罗莉对岛上的生活环境颇为满意，和刘承言一合计就在上面买了个小别墅，一年里总会有一段时间待在上面。　　刘笑阳还记得他答应过罗莉，要把代如亦带回家过年。　　但是代如亦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飘飘道，“先吃了饭再说。”　　刘笑阳还要开口，代如亦转身用锅铲指了指他，他很合作地笑了一下，拿着碗筷先出了厨房，把它们摆在餐桌上。　　　　平心而论，代如亦做菜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但味道还不错，尝得出来她应该下厨经验丰富，但刘笑阳这顿饭还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直在想怎么让代如亦同意和他回家过年。　　而餐桌对面坐着的代如亦却无比放松闲适，饶有兴致地欣赏刘笑阳皱眉的样子。　　她不是不想答应他去鼓浪屿，她只是想故意拖一下，逗逗刘笑阳。　　“想好用什么理由说服我了吗？”代如亦笑盈盈问道。　　刘笑阳眉头紧锁，“……没有。”　　他们正式确定关系的时间毕竟还不长，如果代如亦不愿意去，他也不能勉强她。　　代如亦起身到厨房里倒了两杯梅子酒，把其中一杯放到刘笑阳面前，“你还记得你说要怎么收买我吗？”　　　　暖光灯光下，梅子酒的酒红色和苏州西餐厅的红酒颜色重叠在了一起。　　刘笑阳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的杯身，良好的记忆力让他很快就接道，“用我的全部家产……和我的心。”　　“我同意了。”代如亦忽然说，“去鼓浪屿的事。”　　刘笑阳一怔，代如亦笑了起来，“刚才逗你玩的。”　　她喝了大半杯梅子酒，眼中笑意迷离，“我不要你的家产，傻。”　　不要你的家产，只要你的心。　　　　刘笑阳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绕过餐桌到了代如亦身前，一手压着桌子，一手捧住了她的脸。　　带着酒香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了代如亦的发上、眉眼上、脸颊上……　　桌上的百合散发着阵阵幽香，圣洁夺目。　　花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　　满室的好风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