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雨势已收,地面尚还潮湿。
神谷怀中抱着一卷古书,右手执笔,倚窗半寐,晨光落处,朦胧打在身上,韵意出尘。
他的心中忽有无名火焰升腾而起,一朵朵似置地宫灯,寂静盛开。
那是一片幻景,火线乱舞仿佛虚画。
近海一带被转瞬明灭的灯火瞬间铺满,隐约有少女立在水面上,穿着古风的广袖长裙,白衣如珠玉入海。
“我叫阿离。”
风带过书页,哗哗作响。
神谷依旧闭着眼睛,喃喃自语:“这次...是不知火啊......”
百鬼夜行第十一,龙神的灯火,半妖半鬼,隐匿海上,很是强大,只是极少出现,关于它的记载寥寥无几,出现的日子里,海域附近的渔村都禁止出渔。
不久后,窗外传来些许鸟叫的声音。
神谷睁开了眼,本就极淡的眼眸虚无得近乎透明。
他揉了揉自己眉眼,稍稍清醒后,脑袋微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晦日风弱,海上万灵辟易,这不知火,不好办啊......”
他于檐下窗台阖上书简,一只棕色的麻雀落在院里,檐上的水滴缓缓滴落,一声声清晰可闻。
这种梦他做了三年。
猫掌柜、雪女、雨女,都是那一场场梦在推动着他去寻来的,好像是冥冥中的安排,如同不受控制的在棋盘上无端落子,他反抗不了。
不过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传说中的不知火。
越是强大稀有的妖族,便越难找到同宗同源者,岚山也有不知火化形,但那魔性沁入膏肓,已是死局。
而这海上的不知火却不一样,这些年并未听说过近海一带有妖怪害人的事件,渔民安居乐业,享受大海的馈赠。
不过,问题就在于,不知火是难得一见的大妖,不同于雨女雪女,这一次阴阳师和剑巫那边应该也会有所行动,有心思和时间来插花的,可不止他神谷一个人。
神谷脑海中浮现阿离清澈如雪山溪水般的眼眸,和爆发出撕天火海时头顶明亮的火焰印记。
窗外,麻雀短促的鸣叫声响起。
片刻后,神谷从窗口落地,将书简平整的放在抽屉里,敛容下楼。
清早,猫掌柜几人应该还在熟睡,店里静悄悄的,唯有厨房里的水滴在一下一下的敲打,好似在计时。
神谷慢悠悠的把桌椅摆放妥当,又去检查了一下青黑酒缸里酒的余量,以及冰柜里的各种食材,回望整屋的物件,发现都没什么问题,才把店门打开。
最终他便就着清晨的露水和雅致,用纱壶给自己泡了清香的花茶,一个人坐,一边看着杯中舒卷沉浮的翠绿色,一边望着远处的红日初升。
吱——
楼梯上突然传来脚步声。
因为楼梯有些老旧,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大,便听见那脚步声重重一顿,仿佛受惊的刺猬,过后才继续响起,便显得更加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和风细雨的阴天清晨,以及楼上梦中的人。
雨女踮着脚,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摆,好像第一次住在亲戚家的小孩子,很谨慎的一步一步的走下来,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步入大堂,她才发现早已有人在。
神谷半倾半倚的坐着,门外的光打进来,一半光一半影,茶香悠悠流转,一身居家的长袖显得有些慵懒,脚上白色的棉拖鞋有意无意的轻点地面。
雨女的身子一下子僵硬,有些尴尬。
神谷笑着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老、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