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葵?”林挽碧想到离开帝都时,她还在劝说聂清萱,让她快些清醒。
聂清萱不太想深谈有关章葵的话题,一笔带了过去,“对了,挽碧,林将军的事情我帮忙打听了一下,不过这件事,我没法出手相助。”
“我其实担心你受到牵连,毕竟如今你与东宫干系最大。而且从前,我的画是你帮忙送出去的。”提到此事,林挽碧便像踩在了钢丝上,她不懂朝政,但她知道聂清萱身居高位,如履薄冰。
“挽碧,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如今卫樊在托人处理这件事,我听说林将军被押往苏州府了,具体地我再托人打探一下。”
林挽碧对于此事并不知情,她甚为诧异,心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常宁竟然没有告诉我。
聂清萱又道:“今日这个义卖会,至少证明了青藤居士确有其人,与东宫没有关系,我今日过来,除了来见你,也是想看看这幕后之人会不会伺机而动。”聂清萱道。
林挽碧问道:“刺杀我的人,卫樊将军有告诉过你是什么人吗?”既然不能从常宁口中问出,她眼下直接问聂清萱是个不错的选择。
聂清萱道:“都是些江湖人士动的手,将幕后之人摘了个干干净净,但我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他刺杀你,以及拿军饷的事情做文章,无非是为了针对林华将军,林将军乃手握重兵的边将中,最没有背景的一位,控制起他来是最容易的,不过我倒是有点奇怪,卫樊派来的这个常宁将军,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查得这么清楚?”
林挽碧她想了想来龙去脉,不太确定的开口道:“你知道碎玉轩吗?”
这三个字似乎一根刺,扎在了聂清萱的心中,她皱起了眉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双目中满是疑惑:“碎玉轩?你是说,是碎玉轩帮忙查的?”
林挽碧不清楚聂清萱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碎玉轩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是碎玉轩吗?”聂清萱又问了一遍。
聂清萱从前在整理东宫的东西时,意外地发现帝都之中,乃至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碎玉轩,竟然是她的兄长太子殿下在暗中提供资金运作起来的,它是聂清珏的另外一只耳朵。
聂清萱准备像联系站在东宫一方的各位权臣一样,去拜访碎玉轩之时,却得知老板红玉早已随太子离世,云游四海去了。并且她被告知,不必再来了,碎玉轩随故人的离去也就只做江湖之事,不再与任何朝堂之人有所牵连。
聂清萱向林挽碧解释之后,她也觉得十分奇怪了。“清萱,难道是碎玉轩易主了吗?我确确实实见到了碎玉轩的老板红玉,她跟着常宁将军做事。”
“常宁?他不过是卫樊手下的一个副将而已,当年我都没能劝动碎玉轩为我所用,这件事实在有些蹊跷。”聂清萱指尖在桌面上敲打着,思忖着这其中的关联。
林挽碧总觉得心里有个答案快要呼之欲出了,但因为少了点东西,她被卡在真相之前。
而此时,义卖会已经开始,有人来遣他们过去。
杨永慎立在二楼之上,如一棵孤拔的枯松,他安安静静地望着人群,底下聚集着各路人士,他虽隐居乡野多年,却并不怯场,开口时声音沉稳:“各位友人聚集于此,承蒙抬爱,今日爱徒尚在外地不曾回来,邀杨某替他主持这次义卖,为此杨某特地献上一些小物件儿,所得银两以爱徒的名义,一并捐给军队。”
不少人是冲着杨永慎来的,这位曾是北宣名家中势头最盛的一位,承蒙圣眷,一时风光无限,传闻中他被贬黜之后一蹶不振,惶惶不可终日,今日竟拿出了作品。
来的有各路家底殷实,爱附庸风雅的商人,接连拿出几件都被卖到了高价。
整个义卖会都十分顺利,一直到后来,杨永慎拿出林挽碧画好的那副画,他拿着画轴,往下一抛,将这幅画展示给众人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画上,而这时厅堂中一阵阴冷的男声在叫价之前先行出来:“五百两。”
价格一起便压了别人一头,人群一时鸦雀无声,
聂清萱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是谁啊?”林挽碧问道。
“陆虞候,锦衣卫指挥使。”聂清萱实在没想到陆虞候竟如此嚣张。
“他是要动手害我爹的人吗?”林挽碧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杨永慎没理会陆虞候的话,两人目光对视着。
北宣盘根错节的世家中,陆氏娶了先皇的亲妹妹——蔺玉长公主,又任锦衣卫指挥使,他人虽不在内阁,陆虞候的权势却能与执掌内阁大权的首府章天民分庭抗礼。
当初杨永慎被宣景帝贬为庶人,也有陆虞候煽风点火的原因。宣景帝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信任,哪怕是引起众怒的决议,他也会顺着皇上的旨意招办不误,谄媚至极,当初杨永慎还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过陆虞候是误国奸臣。
陆虞候见杨永慎不悦,兀自笑了起来:“陆某看杨先生爱徒的画甚为灵动,看先生的意思是,我好像不可以买这幅画?”
“陆大人,这个行当里,爱徒的画尚且值不起这个价钱,您这是什么意思呢?”杨永慎道。
“我可没有捧杀的意思,杨先生言重了。今日这场义卖,本来就是要给从军的将士们捐赠物资的,当然值得起这个价,哦对了,我买的东西的所有银两都一并给捐给林华将军。”陆虞侯说罢大笑了起来。
其他的臣子哪怕真有拉拢边将之意,也断然是不敢在今日这义卖会上公然要送钱示好的,可是陆虞候敢,他是宣景帝的宠臣,并不在宣景帝忌惮的世家范围之内,因此近几年来他越发嚣张跋扈。陆虞候特地点名林华,在他罪名未洗脱之前,这无疑是告诉所有人,他们的关系不明不白。
“不对劲,陆虞候这是要污林将军的名。”聂清萱伏在林挽碧的耳边低声道,“其他人不敢这么嚣张,但是他敢,皇上最近愈发糊涂了,几乎事事听这个老贼的。”还有更严重的,聂清萱一时半会儿解释不了,便没有对林挽碧说下去。
“越抹越黑吗?”林挽碧情绪有几分激动,被聂清萱强行按在席间。
林挽碧发现事情的走向愈发与她所想的背离,她在人群中找到了聂清珏的身影,他目光平平,对于发生的这一切似乎反应淡淡。
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林挽碧直觉他知道这场义卖会并没有什么用,她挣脱聂清萱,到了聂清珏站立的位置,却再也找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