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四下没有声息,偶尔响起一声值班人员的咳嗽。
许肆月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很长时间,她知道在她背后的深处某个房间里有一个不需要太大的角落,顾雪沉和她一样坐着,或许沉默低着头,或许在看窗外的月亮。
她慢慢站起来,走去外面,乔御领着人等在那里,见到她时眼圈一红,递上来一个袋子:“顾总的随身物品都在这里了。”
许肆月接过来抱住,把顾雪沉的戒指取出来戴在自己拇指就像当初他把她扔掉的婚戒套到小指上。
“下午有几个记者的电话打进来我没接,是媒体已经知道了?”
乔御点头:“主要是因为涉及到林鹿她毕竟当红在片场失踪又昏迷送医院,很难瞒得住,她的手接回去了切口有污染,处理耽误了时间,不确定能恢复几成功能。”
许肆月垂眸听着。
乔御深吸气:“因为林鹿的事舆论闹得沸沸扬扬,半小时前凤山警方发布了警情通报,描述很客观公正刚才林鹿也自主发了段视频,把跟她相关的事情都照实说了,包括骗你进别墅的过程,现在网上已经翻天了。”
打开手机会看到铺天盖地的争吵质疑或是同情,关上手机,就只有她跟顾雪沉安静的世界。
许肆月问:“公司影响大吗?”
深蓝科技是雪沉拿心血和生命换来的,不能出事。
乔御的表情略有放松:“这个不用担心,公司内部稳定,几个副总都是撑得起的,也跟顾总见过风浪,在案子了结之前不会出问题,至于外部说白了,我们是技术和脑力型产业,目前在行内几乎不能被取代,这也是深蓝科技和顾总站稳的根本,公司等得起他回来。”
许肆月弯唇笑了一下,她身上脸上还有不少沈明野刻意弄的污迹没来得及清理,脏兮兮的,乔御却肃然站直,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顾总病重期间,她被生死追赶着,精神和情绪一直在燃烧,爱得轰烈,到此时此刻,她静了下来。
“太太,今晚我让程熙和许樱陪”
“不用,”许肆月轻声说,“我自己可以。”
三天后,顾雪沉被转移回明城,要死不活的沈明野也躺在救护车里被押解到明城的指定医院暂住,每天有警察严防死守。
回到明城后,律师将第二次去见顾雪沉,提前要许肆月准备几件贴身衣物带过去,许肆月在瑾园一夜没睡,把挑出来的衣物一件一件熨烫平整,用针线绣到天亮。
律师拿到衣物,又问许肆月:“太太,有没有话带给顾总?”
许肆月摇头回答:“没有。”
律师不禁意外,反复确定以后,才略感难受地转身走了,他回想上次见顾总时的样子,如果太太无话对他说,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再看到顾雪沉时,律师历经风波的心还是扭了一下,他消瘦了一圈,肤色苍白,唇很淡,神色平静到死寂,望向他的那刻,眼中才跳出一丝光。
律师不敢提许肆月,先谈正事,把进展全部沟通完,顾雪沉仍在看他,他有点无措地低咳了一声:“顾总,那我出去了,包里是给您的衣物。”
顾雪沉唇动了一下,眼睫落下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肆月没有话给他。
他坐了很久,直到目光停在那个敞口的包上,捕捉到一片熟悉的颜色,他忽然站起身过去,把包扯到怀里。
不是别人买来的衣物,是瑾园家里的
顾雪沉嘴角抿起,把里面的衣服取出来,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他想寻找衣服上残留的那点气息,手在上面细细地摸索,蓦的顿住。
袖口里侧有一小块异样的凹凸,像是针线缝上去的。
顾雪沉愣了片刻,急迫地翻开来,那里用蓝色的细线绣着一个很小的字:“你。”
心跳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加快,他把每件衣服摊开,像即将干渴至死的濒死者般寻求着唯一的水源,翻找每一个可能绣字的位置。
不久后,他得到了一行字,颠来倒去拼了半天,居然是一句语气极度鲜活的话
“你不是让我冷静吗?我就在冷静中,别指望我有什么话带给你。”
顾雪沉捧着一堆弄乱的衣服,低头埋进去,平直清瘦的肩膀微微颤动。
此后每一次律师跟顾雪沉的会面,许肆月都不给他带话,一个标点也没有,她表现出远超身边人意料的镇静,不给任何人添乱,不需要陪同和开导,给保姆也放了假,她把自己为案情能做的一切事都做到极致,实在用不上她的时候,她就照常生活。
她成为了从回国重逢开始,顾雪沉一直费尽心力在重塑的那个许肆月,成熟的,理智的,能够抵挡风雨的,独自一人也可以站稳活下去的大人。
程熙始终在深深自责,见到许肆月的状态,难过说:“肆月,你怎么突然长大了。”
许肆月含笑问:“你看我现在够冷静吗?”
“就是太冷静了,让人瞧着担心。”
许樱经过这场变故,也有了胆子往许肆月身边凑,唠唠叨叨讲她漫长的“暗恋史”:“姐我第一次见你时候才六岁,我妈领我偷着去的,她说你是霸占爸的竞争者,想让我嫉恨你,把你当敌人,但我当时就觉得这是什么仙女下凡人间小公主!天生就该被宠着!”
她满眼星星:“我就总去偷看你,上学时候别人都有喜欢的女明星,我觉得谁也不如姐姐漂亮,漂亮到我只要一想到你是我亲姐姐,就光荣得不行,想见你,想亲近你,但我是个小三生的狗杂种,永远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