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找到靖安的时候,他正在灶台前生火,大概是湿柴放得太多了,烟雾熏得她都睁不开眼睛。
杨枝捂着鼻子眯着眼睛喊:“仙长?”
黑雾里的仙长痛苦地咳嗽几声:“别叫我仙长了,叫二师父,有什么事你快说,哎,这火怎么要灭了!”
杨枝:“……”
她原以为修仙的人要不然嘴里,要不然眼睛里,最不济也是手指一弹就能喷出火。没想到还是需要烧柴火,还烧成这个鳖样子。
她不由分说地抢过了他手里的柴火棒,拿着它往灶台里捅了几下,挑出几根冒烟的树枝往身后的水坑里一扔,又塞了几把干稻草,烟雾顿时散了不少,火烈烈地烧起来后,杨枝把柴火棒往靖安的手里一塞:“好了。”
被熏得流眼泪的靖安略微震惊地看着杨枝。
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还小,但她十拿九稳地做些什么的时候,别人似乎完全生不出任何提出异议的心思,自然而然地听从她。他一个剑仙,手里的东西都能被抢走,真是恐怖。
他伸出手,拍了拍杨枝的肩膀:“你果然适合当大师姐。”
“……”
杨枝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她只是指了指他的眼睛,“……你要不要先把眼泪擦干净再说话?还要,锅要干了。”
片刻后,靖安才彻底腾出手来,他转身问杨枝:“怎么没去洗澡睡觉?”
“我觉得我和图南都是大孩子了,不适合再睡在一起。”杨枝没有问他能不能两个人分开睡,而是直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摆张床?”
靖安果然被她拖进了自己的节奏:“中间那间草屋是专门存放秘籍法典的,不过屋中还有空地,可以睡那里。”
他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这两个小孩不过是矮萝卜丁,睡在一起又有什么,他搭个床虽然方便,但没必要吧?
靖安张嘴:“不过……”
他还没吐出一个成气候的音节,杨枝就干脆利落地行礼:“多谢。”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说几句话就背上了搭床任务的靖安站在原地,有点发愣。
这……
怎么就这样定了呢?
*
当夜,杨枝一个人躺在草屋里。
窗外正在下雨,雨声不小,还混杂着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滚滚雷声,她不怕打雷,也不讨厌下雨,只是这个时候孤身一人躺在陌生的地方,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这几天她一直这样,白天的时候还能正常地做些什么,但到了夜里,总是夜不能寐。
细细想来,除了抱着图南的那天,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此刻,她又想起了前日看到的那一幕,火还没完全熄灭的屋子里,几个肢体被烧得纠缠在了一起,完全看不出一点儿人样,她只知道那是她的家人,却不知道谁是谁。
她睁开眼睛,房顶的杂草好像隐约能连出那样凄惨的形状,闭上眼,他们的样子又尽显无遗地直接浮现在她眼前。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哭也哭不出来,眼睛干干地瞪着。门外的风雨雷声更繁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这时,一个雷闪爆发,杨枝眼见她门前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
杨枝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门前,刚一推开,图南的小脸就出现在她面前。他穿着白色的寝衣,抱着枕头,抬头看她,他大概是冒雨跑过来的,肩上发间都有些雨水。
杨枝没多想,先把他拉进屋,拿了布巾给他擦脸,擦完才说:“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我怕打雷。”图南用一张木木的小脸说出这句话。
杨枝:“所以你要过来和我睡?”
图南点头。
杨枝觉得有些好笑,他白天的时候洗澡不让她看,现在却来找她睡觉。
这小孩。
她一边把他往床边拉,一边打趣他:“你白天为什么不让我看你洗澡。”
图南一板一眼地说:“书上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当然不然共浴。”
杨枝又问他:“那就可以共睡吗?”
图南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瞄她一眼,小声地说:“但是我害怕。”
他看起来有点别别扭扭的。
杨枝明白了,这个孩子大概是没人教,什么都是从书里学,书里没教他逃命,他就待在那里不动,教他和女孩子保持距离,他就照做,只可惜这会儿又害怕,想有人陪他。
杨枝摸摸他的脑袋,有点可怜他。
“行吧。”杨枝把他推上床里,自己也上床了,盘腿坐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没什么的样子安抚他,“书上的东西也不能全信,我们现在是师姐弟关系,也没到婚嫁年纪,一起睡觉也没什么,况且今天是打雷了,特殊情况对吧?”
图南点头。
杨枝:“好了,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