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一把将脸上的布巾拿开了,那人的手也推开,果然,图南的脸浮现在眼前。
这次是真正的图南了。
被她推开之后,他手里拿着布巾,站在床头,皱着眉看她,没有说话。
他这个样子其实很正常,是杨枝见惯了的,但这一次,她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心虚,她忍不住地想,他不会听到那只狐狸说的话了吧?
杨枝忐忑地看着他。
她却没想到,图南低声地对她说:“抱歉。”
杨枝:“啊?”
图南把手里的布巾放回脸盆里,又走回她身边,低下头说:“是我托大了,没能察觉出问题,后来又昏过去,让你一个人支撑。”
杨枝挣扎着坐了起来,大概后背的伤已经被妥善处置了,并不觉得疼,她认真地对图南说:“这不是你的问题,我比你大,才更应该考虑得更多,况且这一次的情况超出预料,妖兽太多,有人受伤这是在所难免的,我们都能活着出来就很好了。”
杨枝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没有安慰到他,他的表情仍是那样,棒槌一样地杵在床前,眼神看上去好似她出了值得哀悼的大事,满脸的不高兴:“总之,回去之后我会更努力练习的。”
杨枝看他这个样子,没觉得不高兴,反而觉得他又好笑又可爱,只能顺着他说:“随你啦。”
图南看上去更不高兴了。
两个人正在说这话,一个人推门进来了,是二师父。
靖安一进来就走到杨枝床边:“感觉怎么样了?”
杨枝:“好多了。”
靖安这才道:“我刚才已经问了图南,他跟我说了你们为什么要去那里,有个问题我想弄清楚,是谁跟你说我去了那座山,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要去哪里,要不是你们在那儿,我听都没听过那儿。”
杨枝诧异地把那个杂役所说的所有话连同他的形貌特征都说了出来,靖安点头:“如此,我去问问这里有没有这个人。”
他转身欲走,却又回过头,表情轻松:“你们休息够了的话也可以出去逛逛,这边确实繁华,各种各样的店铺都有意思,我前几日还买了一面镜子,说是能看出照镜子的人喜欢谁,设计的挺精妙。”
杨枝没忍住地说:“二师父,你整天省钱省钱,却又买这种东西浪费银子。”
靖安哈哈一笑:“省钱不就是为了买这种浪费银子的东西,况且说不准有用呢,好了,我走了,你们两个继续聊。”
他和来时一样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只留下两个人待在屋里,图南大概是休息好了,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愧疚,居然主动地问她:“你要出去看看吗?我和你一起。”
杨枝想了想,转了转自己的后背,没什么疼感,果然她的身体还是比较皮实的,恢复得快,睡了这么久她也不累了,便答应了他:“等我一会儿,一刻钟之后客栈门口见。”
图南“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身后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杨枝看着他,忽然又想起了狐妖扮出来的图南,她失神片刻,回过神才懊恼地叹了口气。
杨枝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等她收拾好一起走出房门,天边居然又升起了晚霞,客栈门前的街道两边摆了各式各样的小摊,热气腾腾的蒸笼上摆着圆圆胖胖的包子,方正的灯笼架下各式纸灯随风摇晃,远处斗鸡的投壶的套圈的都很热闹,还有几个小女孩儿围在一起蹲在客栈门边的空地上斗草,也不知道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回家吃饭。
在这所有的繁华景象里,图南站在岸边的一颗柳树下等她,他身后是一条细长绵延的河流,包围着他除了潺潺水声,还有过往少女们的视线。
但他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一脸霜肃,只是在看见杨枝的时候才放下了报剑的手,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准备好了?”
杨枝忽然不敢直视他,视线偏移了些:“嗯。”
“那走吧。”图南什么都没察觉到,如常地说。
他们两人沿着街行走了许久,但两个人加一起看了多少风景却不好说,图南一贯对于赏景毫无兴趣,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对他而言也都只是走路时的障碍物,没有观赏价值。他能出门纯粹就是为了陪杨枝而已。
而杨枝呢,她也无心于风景,视线忍不住地朝图南那边看,但看又看得非常收敛,视线转到一半就像被针扎一样缩了回来,来来回回折腾自己,累得不得了。
一会儿之后,两个人就非常默契地绕了一个小圈,打道回府了,只是快走到客栈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了一个略显异常的场景。
有许多人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满脸笑色地转进了一个小巷,小巷里已经摆了许多大桌,桌上十碗八碟已经放好,来的人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巷头坐着的人,一拱手就入席了。
杨枝没见过这个场景,不由得驻足了,她在嘴里小声地说:“这是做什么?”
她身边的一个卖花的老婆婆听见她的自言自语,回答了她的问题:“这巷子里住的王大官人嫁女儿,今日摆宴席呢,来的人只要送上贺礼都可以去吃一顿,沾沾喜气。”
老婆婆笑眯眯地问她:“小娘子,要不要和你相公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