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来袭,天族的鼓声已响三起,正是月落堪眠之时。 我翻身起来,放下手中的《无上录》,倒了杯浓茶醒醒神,便着手准备起来。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我须得小心才能成事。 施法将整个屋子封闭起来后,我便端坐在榻旁,闭眼念起口诀。 似有一阵风自脑间刮起,我头隐隐昏沉了一阵,再睁眼,我已是附身在昭游左肩上的纸片人上。 刚刚上身的我被昭游震天响的呼噜声给吓得不轻。 我左右摇晃了一会儿,见适应了这纸片的身体,便爬了起来,妄图叫醒昭游。 可能身体是纸片人的缘故,抑或是这小子睡得太沉,我扯破喉咙叫了半天也没将他唤醒。眼看时间不多,我只好爬上这小子的脸,在他耳边挠了许久,终于是把他叫醒了。 “起来跟我走。”窗外刮来一阵风,我就插着腰,摇头晃脑地站在昭游的枕上道。 “你是,唐姑娘?”昭游揉了揉眼睛问道。 “废话。”我看了看昭游的屋子,也不比我的“囚牢”差,各种东西都是一应俱全,便顺势将计划都告诉了他。 “姑娘,你行吗?”昭游听完,不甚放心地道。 “我自然是没问题,倒是你让人不省心。” 昭游捏了捏我的胳膊,我甩开他的手:“你干嘛?” “没什么,就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把戏,觉得好玩而已。”昭游呵呵笑道,便翻身起来,拿好东西,将肩膀靠了过来道:“姑娘,走吧。” 我跳了上去,连同昭游一起钻入茫茫夜色中。 “姑娘,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昭游看了看夜空说道。 “为何?” “我懂一点星象的,今日荧惑守心,是不吉之兆。” “原来你这个傻子还会夜观星象?” “姑娘,我没有同你开玩笑。” “我知道。”我在夜风里又开始止不住地摇脑袋:“吉凶自有天数,我唐九凰认命。你且记住,我待会儿让你离开,你便远远离开,离得越远越好。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勿要让人撞见,也勿跟人提及此事,你便能确保无虞。”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姑娘你什么都不让我给主子说,到时候我该如何交代啊?” “这你更不用管。” 我隐隐瞧见前方有火光,又听闻断墟崖前的楼阁高处昼夜不息亮着灯火,崖岭之上格外显眼,便知断墟崖快到了。 “快到了,快到了。” 我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妄图拖着昭游就往前冲。 “你别慌,我还没准备好。”昭游笨手笨脚地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迟疑地地看着我:“怎么扔?” 我指了指阁前的侍卫:“往他们那里扔。” “行不行啊?” “少废话,叫你扔你就扔。记住,可别扔偏了啊,要扔在他们能看见的地方。” 我顺势滑下,抱紧锦盒的下部,道:“动手!” 昭游抖了两下,随即抡起膀子就将锦盒扔了出去:“去吧你就。” 一阵排山倒海的气流袭来,我拼了命地抱紧锦盒下部,在怦然一声中落地,砸起的土差点没呛死我。 “什么人?什么人在哪里?” 几个站在门口的侍卫走了过来,看了看地上,便发现了我死死拽住的盒子。 “这怎么有个盒子?”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来人。你去,把盒子打开,主子还在里面,出了差错我们都没有好果子。” 一个胆大的侍卫将锦盒拿了起来,我沿着盒子底部,爬到了他的肩上,又绕到了他的后背上。 “头,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这个盒子是如何出现的?” “不知道。” 借着灯火,我看见躲在草丛里的昭游朝我兴奋地挥了挥手,我一时高兴,就挥了挥我的纸片子手,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 一阵商议过后,他们还是没能关于这个盒子讨论出什么结果,便将锦盒收了回去,继续回去站岗。 我在不同的侍卫间穿梭,跟飞天遁地一般,煞是刺激。换了诸多人,终于是寻着一个能进去的小侍卫,便抱紧了他的袖子,进了断墟崖内关押犯人之地。 那侍卫潇洒转停之间,我已是爬上沿侧的高墙。一阵甲胄声响,我低头看去,忽然见着了几个熟悉的人。 这几个人,是末生的贴身侍卫。去深海冰渊的一趟让我险些丧命,恰好是这几人在最后时刻折了回来,将我的小命捞了回来。 如此说来,末生也在这里了。 原本想与末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溜了几步忽觉不对。都这个时辰了,末生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末生出现在这里与祝棋有关。 我回过头,决定跟上去看看。 跟着那几个侍卫绕了几段路,穿过沿路厚重的玄铁栏,我进入到一个烛火闪烁的小屋内,灼热的气流让我的纸片身子缩了缩,我连忙退了出来,贴在外侧的墙壁上抖了抖。 好险,我的身子差点就给烧没了。 “我说过,以往种种皆是逢场作戏。”屋中忽然传来末生的声音,他果然在这里。我原本发热的脑子更加热起来,爬到墙间隙处,睁大了眼睛往里面瞧。 末生玄衫长裹,玉簪束发,仍是飘逸的簪带垂至腰间,除了面色苍白些,什么都没变。 只是末生玉指紧握,指节白得异常,饶是我一个外行,也能看出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着实很差。 我压下心里一时的复杂的情绪,往他身后望去,那角落里的女子才是我今晚所来的目的。 摇曳的烛火下,祝棋阴恻恻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逢场作戏?很好,末生,你就是个混蛋!” 祝棋扬起了脸,绝美的双眼里盛满了狠意,竟还是白日里的模样,不曾有反噬的迹象,我不由得好奇起来。 难不成,还要等待一段时间? 这禁术也是相当诡异了。 末生的身体似乎有些受不住,轻咳一声道:“说吧,怎样做你才能还九凰清白?” 似是平静的湖水被狠狠搅动了一番,湖底的往事心酸一起翻涌了上来,我呆呆地贴着墙隙,大脑里一片空白。 “末生,你为何如此绝情?当日我族被屠,我跪在你门前求了你整整三日,你都不曾出来。如今,我只不过是提到了一句唐九凰,你就不顾一切地闯进来。末生,我真的不服,我待你的一颗心,绝对比唐九凰那个小贱人待你要真。” “住口!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顾当年情面。” “我们之间,当真有情面可存吗?”祝棋似疯子一般大笑了两声后,便放声大哭起来:“我狠你们,我狠啊!你们毁了我的一切,还要把我囚在这里,摆出一副圣人的模样,我真的好狠你们啊!” 听着祝棋的嚎叫,我愈发不耐烦起来。祝棋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身体虚弱的模样。都过了这么久,她还没遭到反噬,难不成我还要继续趴在这破地方等着? 末生也是受不住祝棋的嚎叫,后退了数步,立在我正下方的门口处,面色满是苍白地望着祝棋。 一时之间,我的视线尴尬起来。纸片身子薄如蝉翼,我扒在墙上既不能转过头,又不能闭眼,只好直直地看着眼前的末生,还不敢动弹。 为何本姑娘一直以来都这么憋屈。 瞪了末生一会儿,我觉得不妙,末生再这么站下去,那祝棋背后的人必是不会在此地出现。与其傻呆在这里,还不如出去看一番。 在祝棋的滔天嚎声中,我悄悄伸展了一下纸片子手脚,准备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溜了两步,我惊觉有一股强横的力量从身后袭来,来不及跑的我被这股力量包围,顿时动弹不得。 我暗道不好,顿时施法,想要强行破开束缚。奈何这股力量过于蛮横,我本就被身形束缚,只有五分功力,一番纠缠顿显高下,冲了半天也没冲出去。 糟了,被暗算了。都怪自己轻敌,祝棋背后的人怕是早就来了,一直躲在暗处,找机会对我下手。 待我还想继续死磕下去时,那施法之人似是不愿同我继续耗下去,又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将我的身形生生往外拖,我的纸片身子差点就四分五裂起来。 那股力量拖着我不断向外而去,我一边挣扎,一边看着末生的身形离我越来越远,在转角处消失不见。 下一瞬间,我眼前一黑,头似被钝器击中一般剧痛难耐,在急速翻涌的气流里昏死过去。